第一章 归来如初
一个长发披肩，身穿米色大衣的高挑女孩推着行李箱略带迟疑地走到接机大厅。看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城市，她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嘴角慢慢扬起微笑，竟感觉鼻尖泛酸。“嗨，好久不见！”她默默地对自己说。
“贾贾，你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一个温柔的拥抱缓缓地圈住贾如欣。
贾如欣“噗呲”一声笑出来，回过身拧了一把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女孩的脸。“唉，韩晓朦，你要不要这么深情，搞得我们像一对似的，姐姐我可对你没意思。你这一个深情的拥抱，让多少觊觎姐姐的美男子以为姐是个蕾丝。”
韩晓朦撅着嘴巴翻了一个白眼。“贾贾，当初这一招可帮你挡住多少桃花债啊，现在想扔了我，美的你吧！话说，现在你回来了，我可得赐个金箍给你，让你哪儿也去不了。”
贾如欣上前搂住韩晓朦的肩膀，安慰似的拍拍。“嗯嗯，好的，师傅，以后徒儿就守着你过日子。”
韩晓朦一个劲地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字一字地说：“贾如欣，欢迎回来！”两人满足地笑着，眼眶却热热的。
“走吧，去我那儿，我可买了好多东西，让你见识见识我这几年突飞猛进的厨艺，包君满意。”
韩晓朦接过贾如欣的行李，一起走出接机大厅。
一路上韩晓朦不停地说着这几年发生的事，好像要把缺失的时光都给补回贾如欣的记忆里。贾如欣面带微笑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或搭上几句，实在是没有机会中断这个姑娘的表达欲。
韩晓朦一如当初，当把你放在心上，就会用全部的力气对你好，怎么和自己第一次见她时如此天差地别呢。
她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高二那年，课间时，班主任带着一个娇小的女生走进教室。
齐耳的短发，不长的刘海，却因为她总低着头而看不见她的眼睛。站在身材魁梧的班主任身边，更显瘦小，就像一棵小草靠在大树下。
“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韩晓朦，以后大家多多照顾新同学！韩晓朦你做个自我介绍吧。”班主任低头看着新同学笑了笑。
“大家好，我叫韩晓朦，来自B城。”她依旧低着头，大拇指在中指上不自觉的来回扣动，声音细细小小的。
贾如欣眼前一亮，暗暗高兴，班上终于有一个和自己同城市的了。
班主任把韩晓朦的座位安排在曲贤逸的旁边，学校里出了名的霸王，高一开学就跑到班主任的办公室说他要一个人坐，这样宽敞。
后来班主任依旧安排了同学坐他旁边，经过曲霸王的几经磨难，几段同桌史都中途夭折了。最后实在没办法，老师把他调到最后一排，一个人占据两张桌子。
也因为曲贤逸的霸道，整整一年，作为前排的韩晓朦，身后桌子上永远堆满了乱糟糟的书。
韩晓朦来的时候，全班就剩曲贤逸旁边的桌子，也不知道老师是未卜先知还是第六感特强，提前预知韩晓朦是治住曲霸王的死穴。
新同学的到来挑起了大家的兴趣，慢慢的，一个传言在全班默默蔓延。
传言说她爸爸是B城里的高官，因为腐败被纪委带走，可能会被判刑。怕她受影响，家里把她转学到A城。
为了这件事，贾如欣专门打电话向她爸爸询问。贾爸爸在电话里说：“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不用关注这些有的没的，既然韩晓朦在你们班上，你就把她当做平常的同学一样对待，不要太过于关注她，好好的相处。”
传言满足了大家一段时间的好奇心，后来慢慢地流言就被磨散在日常的琐碎里。
前面两个星期，韩晓朦就像班里的空气，静静地坐在那里，独来独往，除了曲贤逸故意招惹她时能听到她零星的一两句话，作为前桌的贾如欣都快感觉不到背后有个同学存在了。
第三个星期时，韩晓朦搬进了贾如欣所在的宿舍，因为同住的一个女生搬出了宿舍，正好有多的床位可以给她住校。寝室里一共住了四个女生，另外两个女生就在A城，平时家里都会有车来接，很少时间在寝室。
住到同一个寝室后，贾如欣才慢慢发现，韩晓朦的脸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当她抿嘴的时候，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她以前应该是个爱笑的女孩吧。
当宿舍关灯以后，贾如欣常模模糊糊地看到那窝在被窝里，团成一团的身体轻轻的抖动着，像怕惊动了谁，那么无助而脆弱。第二天早上床下的垃圾桶就会积满纸团，无声的暴露着那个沉默女孩在夜晚里独自承受的痛苦。
后来，贾如欣就更早的睡觉，好把更多的可以独自待一待的时间留给韩晓朦。也许那些伪装在白昼所表现出的平静下的哀伤与恐惧，只有在这可以藏住一切的黑里默默的一丝丝流露出来。
平时贾如欣也尽量比韩晓朦晚离开宿舍，她怕韩晓朦一个人在宿舍有什么需要没人能及时帮助她。
贾如欣就这样小心翼翼的默默陪伴着这个安静的女孩。
一天早上，韩晓朦收拾好准备去教室，手机突然在桌子上嗡嗡的震动着，韩晓朦捏着手机，扭头看了看贾如欣。
贾如欣抬头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快速地收好课本，边收边说：“晓朦，快上课了，我顺便去给你带份早餐吧，等会儿你应该没时间买早餐了。”说完就抓起钥匙背上书包离开了。
贾如欣买完早餐越想越不放心，她注意到韩晓朦抓着手机的手一直在抖，虽然表情依旧平静，但是眼神控制不住的流露出焦急。
贾如欣转身又回到宿舍，在寝室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几步，趴在门上听屋里的动静，屋里一点响动也没有。贾如欣皱着眉赶紧掏出钥匙打开门，屋里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她正想开口叫韩晓朦，这时厕所传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和哭声。
贾如欣出去打电话给班主任请了假，说自己早上有点发烧，让韩晓朦陪自己到校医室拿点药，可能要晚点才能到教室。打完电话，贾如欣回到宿舍，把书拿出来，坐在桌子边低头写字。
过了几分钟，厕所里的通话声断了，韩晓朦红着眼睛和鼻子从厕所里出来，惊讶地看着贾如欣，有些不自在地皱皱眉，仓促地低下头走到自己的床边拿起书包。
贾如欣赶紧站起来。“晓朦，我作业拿掉了，回来拿作业，我…我作业补完了，马上就出门。”
她急忙收好东西，走到韩晓朦身边，略表歉意地说：“对不起啊！我补作业怕错过上课时间，跟班主任请假说我不舒服，让你陪我去校医室了，要耽误一些时间。”说完就捏了捏韩晓朦的手，走出宿舍。
刚走到门口，听到身后低低沉沉的声音。“谢谢你！如欣。”这是她第一次听见韩晓朦叫她如欣，心里既开心，又松了一口气。
她摇摇头，转身微笑地说：“不用那么客气，反正也要下课了，我先出去溜一圈。”
这件事以后，走到哪里都会看到贾如欣的身边总是带着韩晓朦，一放假就拉她出去到处玩，扬言说，要带她把A城的每个角落都看遍，每种美食都尝遍。
以后的几年，她们彼此陪伴着经历成长的痛与欢，贾如欣也真正看到了一个真实的坚强而乐观的韩晓朦，其实骨子里这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小姑娘。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她们应该会一直形影不离吧。
车刚停到韩晓朦楼下，韩晓朦就急冲冲地下车，从后备箱提出行李，把小包的行李递给贾如欣，拉着她就快步往家里走，脚步欢快得似乎能飞出一片蝴蝶。
到家后，韩晓朦把贾如欣推到浴室里。“贾贾，你先洗个澡，然后躺床上休息一会儿，我去做饭，好了再叫你。”说完就把浴室的门拉上，满是自信地走向厨房。看着堆满厨房的食材，撸起袖子，准备把自己的拿手菜都做一遍，还有贾贾喜欢的菜。
贾如欣洗了澡，感觉积在自己心口五味陈杂的情绪稍得安抚，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怔怔出神。她慢慢回忆着脑海中的那个熟悉身影，记忆中的他不知被自己来来回回念了多少遍。
伴随着那些陈旧的回忆，她的表情一会儿酸涩，一会儿如春光轻抚，但有一点她是坚信的，她要去找他，哪怕远远地看一眼也好。看他过得好不好，看他是否和他未来的新娘一如订婚宴上一般，笑容满面，哪怕隔着远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静谧的，从每个细节中溢出来的幸福。
她浅浅地呼吸着，带着连睡梦时都无法掩藏的情绪，和梦中相见了千百回的人说了一句：“宸，我回来了，带着和分别时一样的心，一如当初！”眼角不自觉地滚出一串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