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道门——
说是门,却也不大贴切。不如说是两堵墙,两堵通天高墙。
翠香摸着黑,佝偻着腰,将饭篓紧紧搂在胸前。目光紧张又胆怯,像刚出笼的灰鼠。头直直地探出来,一步路也不敢向前。
翠香见过村里红砖垒成的矮墙,见过茅房摇摇欲坠的泥墙,但有生从没见过如此高的墙。
她总是在家里奶孩子,一天总共才走几步路。这墙长得没边,走?往哪走?
翠香实在不知道怎么过这墙。
日头越来越毒,翠香像长在地里了一样,一步也没挪。
翠香急得都快哭出来,可胆怯压得她脚千斤重,挪一步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胸前的饭篓都快被翠香抓得变形。她怕当家的打骂自己没及时送饭,更怕这墙后面杀出一群手拿锄头的邻村人抢了她去。
可翠香还是一步也没挪。
恐惧在大口大口吃掉翠香。
日头渐渐散去。
翠香已经麻木了神经,等待当家的打骂。
果然,迎面一个耳刮子直接打上她的脸。
“臭婆娘,让你给俺送个饭,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吃的?”
翠香头缩得紧紧的,一声也不敢吭。
被打得疼了,才抖着嘴唇小声嗫嚅“墙,过不去。”
又是一顿怒骂:“猪比你灵巧!猪都明白兜过去!”
翠香再不敢吭声,缩着头不敢躲,腰佝偻得更低。
打骂得累了,当家的扛着锄头就回地里去了。
翠香又原地站了好久好久,目光紧盯着墙向上看。“娘呀,这墙怎么看不到盖呢。”
“不但看不到盖,还怎么都是洞呢,有的黑有的亮,排的像稻子,齐整。”
抱着饭篓走在泥地里,翠香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
“娘嘞,这俩墙夹着的天,也像堵墙啊,四四方方的,也看不到盖。”
像一堵蓝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