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昆山这个小城已经寄居了十几载。踯躅于小桥、流水、古镇氛围环境多年,未能感受官方一直宣扬的魅力所在。很多东西早已是物是人非,很多东西都是凭记忆复古的,而且是一种很粗制滥造的复古。在这个复古的环境里还充斥弥漫着金钱的味道,千篇一律的古镇,千篇一律的小吃,逛古镇你很少会感受到历史的沉淀,更像是来到了“复古建筑小吃一条街”。如此循环几次,便再也不想逛古镇了。
古镇俨然不是这个城市的特色,在这里所言的特色就是诸如说起天安门就会知道北京,说起狮子头就会想到扬州。这个城市显然缺少一个与众不同的特色。近些年在镇上,我发现了一丝这个城市迥异于其他城市不一样的地方:本地人早上偏爱面食,面食的浇头种类也不是很多,最受欢迎的浇头是爆鱼、大排。本地人早上到面馆叫一份面,浇头用一个碟子另外摆放,就着一份面和浇头,喝着黄酒,黄酒通常是二年陈的沙洲优黄,通常是面和浇头吃完,一瓶黄酒也见底了。早饭就喝酒,我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这个城市的特色。但我很羡慕这样的生活。在周而复始的早晨,每次我看见就着一份面和浇头,喝着黄酒的人们,我总是抑制不住想像哪天我退休后,早饭就着面条喝着小酒的生活情景……真爽啊!
我是喜欢喝酒的。
我喝酒的启蒙老师是我父亲。记忆中父亲的酒量还可以,喝上七八两没什么问题,但屡屡喝十次醉九次,究其原因,一是喝酒实诚,从不偷奸耍滑浪费一滴酒,端起的酒杯里有多少酒,倒进嘴里就有多少酒,不像有些人喝酒时端杯时泼洒掉一些、推杯换盏时再泼洒掉一些、到最后倒入口中时杯底又留一些,这种人多半不是什么好鸟;二是不懂得拒绝,只要有人敬酒,必定同饮之,如此这种喝法不醉才怪。经历了两次喝酒后骑车不盛酒力,倒在路边草垛边,第二天醒后发现自己怎么睡在草垛里的情景。这种感觉是一种失败感,这种失败感是很折磨人的。
父亲学识还是不错的,至少明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道理,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便开始和父亲并肩作战了,这个说法不是完全正确,正确的说法是我开始在父亲的指挥下,和他一起战斗了。在尚开始记事的那段日子里,去亲戚和熟识的人家做客,大人们酒过三巡之后,父亲便会把正在外面玩耍的我叫进来,让我敬在座长辈的酒,一杯又一杯,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我的酒风和父亲别无二致——从不浪费酒,说干就干。在共同战斗的岁月里,父亲喝醉的次数减少了,我却是逢喝必醉了。现在还记得有次随父亲去舅舅家,我又喝醉了,醒来后,夕阳透过窗户照在床头,床是挨东墙南北朝向,在床前踏板上还残留着一堆纸灰,纸灰是大人们束手无策的一种表现,在幼时农村,人如果有个头疼脑热,会拿三根筷子竖立在水碗里,三根筷子竖立在水碗里是不容易的,需要一段时间的平衡,在这段时间里,嘴里开始碎碎念已过世先人的名号,如果念到某位先人的名号时,筷子竖立在水碗里了,那说明头疼脑热产生的原因是那念到的先人思念你所致。在竖立筷子的水碗边烧几张纸钱,头疼脑热大抵都会康复。直到现在这个方法仍在老家农村存在。科学不能解释的东西统称为迷信,但所谓迷信也并不是全无道理。床前踏板上的那堆纸灰,佐证了那一次我醉的多深,沉睡的时间有多长了。
喝酒的正能量。
经历过一次次醉酒后,每次醉酒都暗下决心下次再也不沾染酒了,因为喝醉后醒酒的过程特别痛苦——头痛、浑身无力、且丧失食欲。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转折发生于2002年,辗转来到昆山这座城市谋生,租住在合丰村一河边农户家,房东绕着正屋沿着院子围墙,违章搭建了一圈二楼简易楼房用于出租,我租住的房间在二楼,院门上方,房租每月80元(后来逐渐涨到150元),房间的大小在放下一张床、一张小桌子后,能支配的空间就没多少了。这个房间夏热冬凉,我不怕热,但我怕冷,这个房间下面是院门,因此下面是空的,冬天晚上即便你把门窗关紧,寒风仍能呼呼的钻进屋里,屋里屋外都是寒风穿堂过。进入冬季,常常是睡到半夜,被活生生的冻醒,然后把身子蜷的更紧也无济于事,剩下能做的是一动不动的蜷在床上发抖,睁大着眼睛抖到天明,在那时,我才体会到为什么“长夜”前的修饰词常是“漫漫”,的确是漫漫长夜,漫漫长冬夜。
为了御寒,我在床头放在一瓶北京二锅头,每次半夜被冻醒了,便伸手到床头捞起瓶子喝两口,你还别说,两口酒下肚,下肢虽然还是冰凉,但身体不发抖,不打寒颤了。基本上持续会儿,便又可进入梦乡,虽然第二天醒来手脚依然冰凉。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那几年冬季的寒风把我硬生生逼成了北京二锅头的忠实粉丝。
不要喝群酒。
来到今天,还是喝酒,但不喝烂酒了,也有了自己的原则。在外少喝,在家不限量;在外超过三人以上的聚会能不喝则不喝。三人以上的聚会属于群酒,以我的酒品很难把握自己,既往战绩统计十次醉十次,基本上不醉不归。有次妻子晚上10点下班回家,心血来潮走楼梯,走到二楼发现有个人躺在楼道地面上睡觉,感觉身形好熟悉,走近一看,是她老公我,已经醉的不认识家了。虽然很生气,但没有弃之不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我拖回了家里的床上。以她小小的身躯能把我弄到家是不容易的,记得1999年的光景,那时候我的体重还是标准的,比现在要轻十几公斤,在老家村上喝酒喝醉了,两个大人都扛不动我,最后他们是这样护送我回家的——一人拖我一天腿,拉着我在地上拖行,我的脑袋还是有意识的,清晰的感受到后脑勺和沙石路面接触和摩擦的感觉——不疼!拖行到我家家门口,敲门喊我母亲,剩下的烂摊子就是我母亲来收拾了。估计她的心会很疼。还记得第二天头疼欲裂,蹲在家门口终于将肚子里所有的东西吐了出来,邻居家的大妈见状给我端来了一碗浮着米油的大米粥,“喝了这碗粥,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她已经离开这个人世很久了,但这幕画面忆起仍是如此清晰。
喝酒喝醉了,喝伤了,喝伤了你自己,也喝伤了关心你的人,喝酒还是适量为宜。
诗佛王维有一首诗《答张五弟》“终南有茅屋,前对钟南山。终年无客常闭关,终日无心长自闲。不妨饮酒复垂钓,君但能来相往还。”在这里,我想告诫大家的是,千万不要模仿王维老人家的生活——饮酒复垂钓,饮酒后去垂钓,如果不测掉到河里,是会没命的。
2017年4月9日草拟于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