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希一直喜欢写作,因为她喜欢画画。她喜欢用简单的方式去钩织一幅图画。相比于构图、线条、上色,文字要容易许多。或许也是因为文字更不易让人发现她的鄙陋。
希希在旁人眼中多多少少有些自闭,不喜欢出去玩,不喜欢与人交流。每天就只知道埋头看书,不然就是在画画。上了大学她就更加要命,周一到周日,每天图书馆的打卡机上都会留有她的记录,她会去图书馆就好像太阳会升起那样理所当然。
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小言说她生活的世界叫做X世界——我们未知的世界。
那天,网上的一条视频标题印在了她的瞳孔里:“台湾美女作家林奕含自杀前采访录像曝光”。不知是什么力量催使她点开了这个视频,大概是林奕含那张与世无争的小羊脸。
她静静地看,鼻尖有点酸酸的,却不知为何。视频结束后,她到处搜寻想去淘一本这作家遗世的著作——《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淘宝,当当,同学,她搜了个遍,无果。她开始上网找,不停地找不停地找。终于,她找到了,一篇充斥着乱码的文本。不过还好,故事内容她能看得懂。
她把全文复制粘贴下来,恭恭敬敬地准备阅读。如果有人在场,那他一定觉得她还要焚香沐浴什么的才会开始。希希拉上帘子,手捧着电脑,借着手边苹果腐烂的气味读了起来。
好痛,她的心开始隐隐刺痛。她知道,是房思琪让她痛了,是房思琪让她想起了她本该忘记的痛苦。她无数次想要关上电脑,可是她做不到,这些文字就像一个大大地漩涡紧紧地吸住了她,如同龙卷风把她卷起来头晕目眩,支离破碎,最后,才要把她重重摔下。
就如同那些深夜割在皮肤上裂开的口子,流着鲜血却不知该对谁喊疼。
黑夜的深谷纵容了多少想要离开的生命,她站在崖边却犹豫。她想一跃而下,眼前却还残留着父母的身影。只能是哭,只能是写字。就像房思琪,就像林奕含。
她这一晚终究还是没有读完,实在是太痛,她不晓得自己这样折磨自己有什么意义。她放弃了,逃避了,让自己好过一点,这不是什么罪过。可不知为何,转天再打开网页,微博,全都是林奕含的新闻。
她沉默了,不去想房思琪的性侵,不去想林奕含的文学。她不敢,也不愿。
几个月后,希希放寒假。夜总是早早的就到了,下午三点,屋里就和晚上没了什么区别。她一个人呆呆地捧着电脑坐在小床上,不经意间又看到了自己保存的这本书名。她再一次点开,这次仅仅只是她在读了半个月的莎士比亚之后想换个口味。诚然,她忘记了书里具体的文字,她只记得这本书写了个敏感的题材,她以为自己几年忘不掉的记忆可以在几个月里放下。
她又读了起来,只是这次多了些随意,她起初真的只是想随意看看。
可是她永远都不该低估文字的力量,她又一次陷了进去。这次她在阅读中分享给了她的朋友,因为她要缓解自己的压力,她试图将压力转移。可是她吃了闭门羹,朋友把她的痛翻了一倍地还了回来——她们觉得这是本黄色小说。希希有些绝望的感情,她一直都知道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懂,可她没想到,是真的一点都不懂。
她又哭了,她为房思琪的发疯而哭,为林奕含的死而哭,为世界对她们的遗忘而哭。没有人会记得,因为脚步走的太快。
每天有那么多的信息排山倒海而来,谁会记得你?你很痛吧,那一个个字就像刀子一刀一刀割在你心口上吧?你怎么坚持,怎么做到的?我只要一想起那些就会心如刀绞,我曾多少次想要记述下来都因痛停笔。你很痛吧?你的泪水弄坏了很多键盘吧?我知道,你的生命,是再也承受不住了,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后来,希希还是和往常一样,去图书馆,画画。可她却再也忘不掉那个被自己一个个删除乱码的文本,就像她不想让世界遗忘很多事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