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千二百三十个梦

我清楚的认识到“我老了”的那一天,是当我再次踏进健身房拼了命挥洒汗水的隔日,被闹钟叫醒的我,再也没有了睡美人那过了八百年终于睁开双眼的清醒和轻盈。

原来,我就这么被年轻这个字眼一带而过了。

究其根本,除了日常熬夜以外,被医生贴上“精神衰弱”标签的我,睡眠质量已经丰富到连续做了整整41个月的梦。

我从前可是个会祈祷做梦的人呢。

躺在床上把想梦到的剧情在脑子里反复构思千百遍,激动地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意全无,结果,忽忽悠悠睡着以后,不仅度过了无梦的一夜,甚至由于睡得太香,愿望落空这件事也一并抛在脑后了。

反观现在,每一天,每一个愿望,全都实现了。啧,原来什么东西都要有个度。就算一开始是期待,给的多了也会最终成为负担。

说起这些年我做过的那些各式各样、杂乱无章的梦,大部分会在我出门经过第一个红绿灯的时候开始变得模糊,而有的则会反复出现,一遍又一遍的加固。

我跟你说,我做过一个很神奇的梦。

我小时候住在院子里,这是之前的朋友都知道的(具体可以参见“院子”那篇文章)。那个时候,到了冬天,家家户户都要糊窗纸、生炉子,我家也不例外。北方的西北风刮得邪乎,会把窗户吹得啪啪作响,不时会有细小的颗粒吹到窗框上,房顶的瓦片好像也不是很安分,窸窸窣窣乱作一团。但这些都不是风最厉害的表现。

它最厉害的是,会把煤气“吹回来”。

母亲说,那天夜里(说是夜里,实际已是凌晨),她胸口闷得狠,拽着父亲起床陪她出去喘口气儿,独留我一人在房间里呼呼大睡。等到溜达的差不多了,推开房门,“你当时直接弹起来喊了一句‘我难受!’就翻白眼了!”母亲后来再提起倒总是一副轻松的模样。

但在那个节骨眼,母亲当下意识到,“坏了,这怕不是中煤气了吧!”边说着,父亲三下五除二用被子裹起我就往屋外跑。说是跑,腿脚却也是疲软的,姥爷所住的正房是有台阶的,哪怕只有三阶,父亲踏上去仍是踉踉跄跄,差点跪在上面,憋着劲儿才一鼓作气把我抱到了姥爷的床上。

重度休克的我已然是“冰凉冰凉的”。家中的四位大人分工明确,利用毕生所学开始展开抢救工作:姨姥姥主攻穴位,一会儿按我的人中,一会儿掐我的虎口;父亲从被子里掏出我的右脚,不停的用手掌搓我的脚心,妄图摩擦生热;姥爷负责场外援助,披上个外套就出去接救护车了;而母亲则是气氛担当,趴在我身上早就哭成了个泪人儿。

虽然这些年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太走运,但在“TO BE”还是“NOT TO BE”这道送命题上,我幸运的获得了满分。

实际上,我呢,是一点儿,一点儿被引回到这个选项上的。

起初我的眼前只有一片漆黑,我向来是怕黑的,那时却异常坦然。而后,寂静而空洞的虚无中,缓缓飘来母亲的哭声,她说她不能没有我,她说你可不能死,她说没有你我可怎么办,我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在黑暗中摸索,寻找这360°立体环绕声的来源。突然,一片猩红映入眼帘,那是被强光照射眼皮带来的效果,就像烈日当头的午后,你闭着双眼迎着太阳。接踵而至的是脚底的摩擦、身体的触碰,以及大人们间的相互交流。

可是,眼皮好沉,怎么都睁不开,仿佛我不舍抽身离开一般。

这确实是一场神奇的梦。

梦中的我以上帝视角,站在画面的右上,俯瞰这剧本每一个镜头的发生,看到父亲踉跄的差点跌坐,看到母亲叫嚷着嘶声裂肺,看到大人们忙作一团,同样,也看到我躺在其中一如往常。

我不知道,它是我在这场事故发生之前做的预知梦,还是我通过大人们的讲述又导演了一场回顾梦,亦或者,这并不是梦,而是我灵魂出窍…

其实,很多时候,我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在过去的一千多天里,那些反复出现在梦中的人、事、物,就像是在提醒我——“不要用现实中的事情来制造梦境,那会让你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甚至开始怀疑,我每天的醒来,实则是另一场睡去。

我曾读过这样一段话:

“梦是人生的隐喻,更是心底的指路灯。有时候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藏在心底的遗憾,都会在梦里出现。我们实在太成熟了,成熟得不把任何不得体的事放在台面上。只有回到梦里的时候,我才可以真实地面对自己。”

所以啊,成熟的人,晚安。

祝你有梦可躲。

更愿你无梦且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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