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应该写点啥，她也缠绵病榻多年，由于政策放开，她不幸阳了，加上基础病，很快就生命垂危。
总在各种软件上或渠道里听说，死了多少人，有多严重……直至父亲说出，你奶奶很严重，时间不多了，忙完了就尽快回来吧。我才意识到，疫情很严重。
是的，疫情很严重，后果很可怕。
而不是，奶奶怎么样？病情多严重？
去年的这个时候，是爷爷最后的日子。胰腺癌晚期的他，痛苦不堪，在这段时间，他几乎是一半昏迷，一半痛苦，瘦到脱相。
我无法得知他在最后的日子里是否还有求生的欲望？是否在埋怨他的儿女不送他去北京医治？
我可能到最后都会记得，他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妮儿，他们不给我治了，咋办啊！
那时候，距他离世，还有十天。
其实，从确诊到最后，只有短短四个月。期间，医生多次劝父亲他们，放弃治疗吧，意义不大了。可他们仍然坚持到最后，才让爷爷落叶归根。
我猜，爷爷应该猜到了自己的病情。他瘦的飞快，而且无法进食，他说，村里的谁谁谁就是这样，没多久就走了，我是不是啊？
姑姑红着眼睛，不是的，你很快就好了。
一直到最后，爷爷不时昏迷，状况十分不好。很多亲戚劝奶奶，你跟他说一说吧，不要让他带着对孩子们的埋怨走。
每到这时，奶奶就开始哭。
但她哭的是自己，因为姑姑说，爷爷走了，她也要走，不在管她了。
她心里只有自己。
当我看到爷爷被病情折磨，呕吐不止的时候，奶奶坐在远处的病床上，眼神狠厉，满脸的不耐烦，把嘴闭上，绷结实！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
小爹给爷爷写的悼词很精确，爷爷这一生，曲折坎坷，跟着妈妈来到后爸家，从小就委曲求全，心地善良，不多言语，一辈子没当过家。也在奶奶的压榨或者淫威下，度过漫长的半生。
爷爷是个什么样的老头呢？他和萧红笔下的祖父有诸多相似之处，以至于我现在不敢翻开《呼兰河传》。
爷爷走后，我跟母亲说，我再也没有祖辈可依了，母亲不置可否。
我又觉得，爷爷应该希望我孝敬奶奶吧。我可以忍着不悦，和她相处。
可是，当我在过年时准备在奶奶发完压岁钱，也给她包个红包的时候，她却说，你长大了，以后都不给你发压岁钱了。
倒不是在乎那二百块钱，毕竟我给她包了一千。
要知道，她哪怕给自己姐妹家的孙子，都是发到结婚的。
那一刻，我知道，爷爷走了，奶奶也没有了。
因为这一件小事，当然不至于。但，管中窥豹，略见一斑。
所以，如今，我并不为她难过。
在父亲，姑姑都催着我回去，看望、尽孝，我却始终无动于衷。
我今年毕业第二年，可奶奶却在参加亲戚家孙女的升学宴上，故意当着母亲的面说，我孙女考上大学了，我激动的一夜都没睡。
这个孙女，当然不是我，永远不会是我。
可她却又会当着父亲的面，假惺惺地说，想孙女想到一夜一夜的睡不着。
可笑的是，这个孙女是我。
习以为常，无动于衷。一辈子的好演员了，她的独角戏，只有她和她的儿女们，当局者迷罢了。
在姑姑在群里说她脑梗瘫痪时，在父亲告诉我她时日无多时，我想的是，终于。
很不孝，我知道。但事实如此。
在小时候的我哭到背过去的时候，在母亲和我差点煤气中毒死了的时候，她在笑，她在说，如果不去姑姑家，谁给她两千块呢？
天道轮回，因果报应。
但我能原谅，之前的种种。年纪小，那些经历仿佛是故事，触动不深。
但我不能原谅，她在爷爷生命的最后阶段，做的所有一切。
拖到放假，学校一应事宜都尘埃落定。父亲反复再催，姑姑逼着买票。我只能回去了。
可我该如何面对呢？假惺惺的问候？佯装难过？
演不来。
我内心也在挣扎。
我难过，为父亲，前后不过一年，双亲都要离去。
以后过年，他去哪？他还有念想吗？
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