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
见字如面。
收到这封信很是诧异吧,我猜你单看字迹就能猜到是我寄来的。
说实话,这封信迟到了很久很久。当然不是邮差的问题,是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写,几次拿起笔摊开纸思绪万千,末了还是搁下了。
我交过数不清的朋友,无疑你是所有人中最特别的一个,也是我最不放心的一个。
与你的相识相知,是我相信缘分最大的理由。缘分就是我那位要好的初中同学,正好和你上了同一所高中,还和你做了同桌,并且时常和你饶有兴趣地谈起我。
还记得吗,我们加QQ好友第一天就相谈甚欢,一见如故,丝毫没有新朋友的生疏,言语之间句句切中要害,你说的我都懂,没说的,我也懂。这种亲切的感觉今天回忆起来,依旧温暖如春,不可多得。我们相识一个月,对彼此了解的程度就胜似三年,那种强烈的投机感自你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遇到。那时候天天想着能见上一面,可事情真正如愿也是等到了两年之后。那次在你的学校,我们交谈的时候甚至不到十分钟,你还嚷嚷着下次一定要请我吃饭好好聊。可人生就是这么戏剧,那次见面,也是我们迄今为止唯一一次。
此后数年我时常在人海中寻觅你的踪迹,却实在看不出究竟哪个背影更像你。
当年我们聊得可多,当年的我稚气未脱,却好像背负着一身的沧桑和困难对你说,别人都觉得我性格古怪,其实不然,幸好还有你了解我。我的高中,几乎就是我一个人的高中,你这个最懂我的人,和我隔着几座山几十公里,在那个没有自己的手机的时代,信件来往承载了我们足够分量的烦恼、快乐还有那些矫情晦涩的诗歌文字,每周去收发室找信成了我的习惯,往往一封信寄到手,要反复看好几遍,看完对照着逐条回复,再藏在枕头下面,晚上枕着入睡,早上枕着醒来,少年的心事在压在枕头下,每天的信念和心情也都珍藏在那里。我们不是简单的笔友,也不是仅见过一面的普通朋友,我们是那个年纪真正的知己,你就是我的”顾贞观”。其实彼此的生活互不相干,交集最多的恐怕是每晚入睡我想到了你时,你也正好想起了我吧。
彼时不懂得感情的培养与维系,竟也不曾想过,这样微薄的联系能支撑我们的友谊到几时。时之渐久,人心渐变,不知从何时起,你就不再给我回信。
我当然知道你内心的挣扎,我想去拉你一把,可我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精心撰写的信件可以顺利地寄到你的手上。
现实的局限性如摧枯拉朽一般切割我们之间的联系。
北岛说,我们隔着桌子相望,而最终要失去,我们之间,这唯一的黎明。
张嘉佳说,我们好像在向着另一个相遇而去的,我们满怀期待,我们好像感觉结束这次离别,奔赴下一次的相遇。
谁知道在那个内心脆弱、世界观价值观尚未成型的年纪,失去一位知己的感受?那种信已写好,却纠结于该不该寄的煎熬,也算得上是彼时的特产了。我好像突然失去了精神上的参考系,一直在恍惚的游走于现实和幻想的边缘,却始终找不到自己所处的坐标。晚自习后的每个夜晚我都在操场跑圈,跑了大约一年,在路灯的光线和阴影里循环穿梭,思考我自己,也思考你。
我很抱歉,在你最迷茫挣扎最需要我的时候,与你两地相隔鞭长莫及,我是你兄弟,却帮不了你,就像我在不知何起不知何终地奔跑时,你也没能在我的身侧一样。
进入大学后我们也有过几次联系,就如当初相遇一样,你知道我的想法,我也知道你的,可是彼此已经不再熟悉,五年的时间已经把你我锻造成截然不同的人,那些不再投机的冷场和尴尬告诉我,我们以前没有交集,以后可能更少...
我也度过很多孤独的时光,一路走来交过几条街的朋友,却没有一个人像你。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这是我们刚刚认识时你说的话。诗句一般的感觉,说实话我没有想到我会真的遇到——遇见你是多么意外的惊喜啊。
这些年我写了很多字,写得记忆模糊往事斑斓。这封信会带着我的字迹,翻山越岭风尘仆仆地去看你,它会沾染往事的灰尘,因记忆的久远而变得沉重不堪——它将代我来看你。
天涯海角,唯念君安。
2017年5月
我等你的信等了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