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诗篇篇:杜甫与王维

【杜甫】

    费尔巴哈曾经有一句名言:人就是他所吃的东西。

    为了让主体生活不再贫瘠,我于是选择读诗,在一个秋天阅读杜甫……

    阅读呈现了杜甫的秋天:秋,杜甫卧病长安,屋内多雨生鱼,青苔于榻,常时车马之客,旧雨来,今雨不来……

    杜甫,四十六岁时被贬为华州司功参军,与一位从未做过官的文友相遇,写下了一首《赠卫八处士》:夜雨翦春韭新炊间黄粱……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春韭、黄粱与浑酒搁置于烛光之下,一切都无限温暖,它们来自于无常年代里那些具备杀伤性的时光。这首诗在星辰、朋友、生者与死者之间展开,并且置身于深深的夜雨炊烟之中。

    这一夜的山野宴席,除了故人以及其子女,还有彼此当年的一些老朋友,他们以死者的身份,以记忆里的音容笑貌,在言辞之间清清淡淡的浮现。这首诗无论是对比还是对称方面,跨度都比较大,它企及了一些宇宙与人生的秘密。

    多么温暖的夜晚啊,而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后来,杜甫写下了《江南逢李龟年》。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这首诗,如今的幼儿均能背诵。这是一首奇怪的诗歌,无法解释的温暖、禅机与澄明充溢其间,大江东去,人生巨变,历史永恒的道理,无限的唏嘘与欢欣,就潜藏在这首七言绝句当中。诗写出后不久,杜甫即与世长辞。

    这首诗,如同人生的初相见,每一个人都是这样,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句:嘿,你好,你来了,我看见你了。

    时代给了他最为冷酷的待遇,他留给了历史最为热切的呼唤。这一年杜甫五十九岁,犹如一曲尘封许久的古琴被苍穹轻轻弹奏着。

    在泰山顶上,飞鸟相与,天远风细,云水纠缠,松兰滴翠。



【王维】

    王维,四十岁以前仕途顺利,充满济世之志,写下了很多风格热烈豪放的咏政诗、边塞诗。四十岁后,随着李林甫执政,他逐步走上了一条隐居的道路。

    王维的名字合之为:维摩诘,意译为洁净,没有染污的人。

    那么,这个官至宰辅大臣的诗人,他一心想要清洗干净的是什么?

    朋友张群向他倾诉从政的苦恼,而他却任由松风吹解衣襟,在山月下自顾弹琴,并且把张群的牢骚听成一曲悠远的渔歌。他对此的解释是“万事不关心”,并且“自顾无长策”。


    在那首著名的《鹿柴》中,他干脆彻底坦白了他所需要的存在之境: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他要求一切尽皆退去,这足以说明现实世界所能向他提供的意义实在少得可怜。正如艾略特所言:你所在的正是你所不在的。他是一个超现实主义者?他是一个存在主义者?他是一个客观唯心主义者?他是一个充满厌倦感的人?

    任何一种未能摆脱,或不能忘情的具体性以及针对性,都不可能真正抵达彼岸——这就构成了王维的清洗。 他所要摆脱的尘垢,就是现实世界的事务性与现象性,这二者都不具备本质性与终极性。这也构成了王维的生活方式,在世俗生活中走向灵魂生活。

    他的人生是繁花茂密、各种现象丛生的春天。他的诗歌是灵魂生活里收获庄严、秀美的秋天。

    王维,在春天的华美景深里偶尔获得了澄静秋天,所以那天荆溪白石出,而他刚好在场。

    天寒,红叶稀,荆溪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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