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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滂沱大雨,宛如天幕陨落;屋内却暖意微醺,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
人们常说,暴风雨是迷人还是可怕,取决于你在屋里还是屋外。但此时,屋里人亞诺感到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安坐于此,还不如冲出去淋雨。
他上身套着一件异常宽大的白衬衫,下身只有一条短筒衬裤,修长的双腿裸露在外,因为空气冰凉,不自觉地相互轻微摩擦着。
所有衣物都来自于坐在他对面、与他共享一瓶酒的男人。
而他刚刚被那人追杀了半座城。
两个小时前。
从冲天的火光里,两个身影飞掠而出,兔起鹘落间,已经越出了数重房屋。
穿着藏蓝刺客袍的身影抓着屋檐,从一个屋顶翻上更高处。下一秒,追兵从街对面的烟囱顶一跃而下,借着冲力跳过了狭窄的巷子,挡在他面前。
男人腰间佩了两把兵刃,一袭红色外袍浓烈乖戾,正全身心投入在这场死亡的狂欢中。
“小刺客,”他的笑容残酷而热烈,像一把淌着血的匕首,“我说过,我们会再次见面的。”
刺客后辙数步,停在原地。
“啊,我的老朋友,”他侧身站立,把装备着袖剑的左手正对敌人,“不得不说,你们太迟钝了。”
“是了是了,”谢伊双手环胸,笑容不改,“导师一系列动作让整个巴黎为之震动。这最后一枚弃子果然是由您来亲自拔掉,您很快就可以在报纸上读到我们破产的消息了。”
“你有后手。”亞诺冷冷地说。
“当然,”谢伊说,“我还舍不得对你放手呢。”
闪电惊雷劈开喑哑天幕,撕碎快要凝结的空气。随夏日第一滴饱满的雨水落到地面的,还有一枚圆滚滚的炸弹。
如宇宙创世般绚烈的光芒遽然炸开,封住谢伊的五感。他脚下踉跄,冲到屋顶边缘,见对方已经跳下了地面,一个闪身便消失在拐角。
暴雨倾刻而至。两人在雨幕笼罩的街道上追逐,脚步都凝滞起来。眼看就要被谢伊追上,亞诺急转入另一条巷陌。那是个死胡同,他原打算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然而随意的一瞥,却让他一个急刹,蹿上某户后门上的雨蓬,腾挪几步,跳进了一个敞开的窗户里。
他迅疾而无声地关上窗户,缩在窗台下,努力分辨外面的动静。
谢伊已经跑了进来,不出意料地发现了刺客的消失。他有些烦躁地抹了抹脸上的水渍,抬眼往那排窗户一看,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
他转身走出大路。
漆黑的室内与空荡荡的床铺,亞诺判定屋主不在,外面也听不见圣殿骑士湿淋淋的、穷追不舍的脚步声,正大为释怀,因此毫无防备,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得袖剑都出了鞘。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缓缓靠近了卧室门。他身上装备已全部湿透,弹药几乎耗尽,无法支撑到逃离追捕,唯一的选择就是在此处修整过夜。此情此景他也别无他法,只好委屈尊贵的屋主,在衣橱里度过今宵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亞诺躲在门旁,身体微微绷紧。他刚刚在床尾的衣箱上发现了一把短剑,说明此人或许受过武打训练。虽然八成干不过职业杀手,但也不能轻……
他瞪大了眼睛。
“不好意思,这里确实是我们的安全屋,”谢伊对脸色刷白的刺客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既然来了,就一起歇会儿吧。”
于是他们默默燃起炉火,脱下湿透的衣物,烧了水,洗净身上的污渍。主人还从柜里拿出了一瓶酒和两个杯子,以作招待。考虑到一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在屋外你死我活,这副宾主尽欢的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亞诺老老实实地把自己洗干净,整个过程称得上愉快,而就在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衣服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他,堂堂刺客导师,居然自己把自己送进了敌人的窝点,而且还在敌人面前卸下了武器!在敌人面前脱光了!在敌人面前洗了个澡,并发现自己没有衣服可穿!
亞诺蹲在木盆边,双手捂脸,无声惨嚎。
“你穿我的。”
他愕然抬头,见谢伊拎着一件干燥的衣服,怜悯地递到他手中。
他感激不尽地接过来:“为什么只有衣服和衬裤?”
谢伊址了扯自己的裤头:“因为裤子我穿着。”
“你就一套衣服在这儿?”
“是。”
“哦,我好感动。”
“不客气,若非你一脸嫌弃我差点就信了。”
柴火劈啪,谢伊自偏厅走出,拔出酒瓶的木塞,给杯子满上琥珀色的酒液。他盘腿坐在地上,过了几分钟,亞诺懒懒地踱进了客厅。他穿着宽大的衬衫,锁骨在松松垮垮的领口若隐若现,下摆堪堪遮过大腿根,修长的双腿裸露在外,配上他精致的五官,以及慵懒的神情……
谢伊呆呆地看着,一不留神被酒液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嗽几声,在亞诺狐疑的目光中,颤抖的指尖戳向桌上的酒杯。
亞诺毫不犹豫,抓起酒杯给自己灌了一大口,灌完后他才惊觉自己对谢伊那不寻常的、没来由的相信。万一酒里有毒呢?他竟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对眼前这个年轻骑士无条件的信任,甚或顺从,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自暴自弃起来,鸵鸟似的,不停地给自己灌酒。等谢伊发现端倪,他已经喝得太多了。
他真的醉了。脸颊酡红,气息紊乱。谢伊试探着去唤对方姓名,后者迷茫了一瞬,瞳孔的焦点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咬唇轻笑。
谢伊从未见识过这种勾人的笑法,连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他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把人搂过来。
“亞诺……”
“嗯?”
这声鼻音很重的呢喃终于把谢伊体内的邪火勾了起来。
“我可以……吃掉你吗?”
亞诺歪歪脑袋。那双总是充满睿智与机警的金色眸子,眨了两下,便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惹人怜惜,又诱人侵犯。
“好啊。”
他扶着谢伊的肩膀跪进谢伊的两腿间,双臂环上谢伊的脖颈,贴着后者薄薄的双唇,浅浅地笑了。
“来,弄脏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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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很久以后,他们涉危覆险,九死一生,但当亞诺回想起来,仍觉得这个雨夜是他一生中最为疯狂的时刻。
那晚亞诺被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几回,神智在昏沉与清醒之间跳转。谢伊叫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已全无反抗的心力,只是意识模糊地执行着。
他不知这场抵死的缠绵是何时结束的,只知道天刚破晓,他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身上干爽,大概是谢伊清理过了。
这不是有多余的衣服吗?他咕哝一句,蜷缩在男人胸膛前,枕着他的臂湾和有力的心跳,沉沉睡去了。
在阳光烘干了潮湿的水汽之后,亞诺才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睛,觉得自己的身体哪里怪怪的,但没有放在心上。
他像往常一样倏然从床上坐起。
然后重新栽回了被子里。
腰疼腰疼腰疼腰疼腰疼……
他一下清醒,昨晚的记忆也一并涌了上来。
他几乎散架,哪儿哪儿都在疼,包括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他转了转眼珠子,看向窗台。二楼,还摔不死;短剑,哦,对了,床尾那把短剑……
正当他一脸死气地反思自己惨不忍睹的人生时,一双温暖的大手从身后搂住他的腰,轻轻地揉捏。
“疼吗?”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响在耳边,
“唔。”事实上,太舒服了。他窝进男人怀里,眯起双眼,抓起男人的手,引导它环过自己的腰身。
“冷。”他低低地呢喃,声音软糯。
估计是刺客导师无从应对昨夜之醉狂以及身后的始作俑者,这语气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意味,还参杂了几分委屈。他大敞的领口里,吻痕如冬梅绽放在白皙的肌肤,无声昭示着什么。谢伊忍不住埋下头逐一亲吻,舌尖的灼热几乎将他心头融化。
谢伊漾起餍足而迷醉的微笑。
他终于彻底地得到了这个人。
亞诺艰难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谢伊精壮的胸膛,沉吟半晌,突然嘿嘿笑了一声。
“怎么了?”低沉的声音经由胸腔传出,亞诺感觉这声音没有经过耳朵,而是直接敲动颅骨传入脑海,身体酥软下来。昨晚,也是这把声音,在自己耳边喘息、低语;他的肌肉因剧烈运动而蒙上薄汗,闪着微光,惊心动魄地性感。
“唔,身材不错。”他勾勒着谢伊线条完美的胸肌。
“所以呢?”谢伊满眼是宠溺的笑意,捉住那只不老实的手,送至唇边,细细舔吻修长的手指。
“所以……我不亏呀。”亞诺挑眉。他另一只手滑下胸膛,抚过小腹,触到了最要命的地方。
他微凉的指尖一触即收,犹豫了一下,突然握住了它。
谢伊闷哼一声,紧了紧怀抱。
亞诺上下撸了一圈,愣了愣。这就是在他身体里征伐开拓的巨物,此刻乖巧地蜇伏在毛发间,因这突如其来的刺激又隐有抬头之势。
……关键是,这尺寸怎么这么夸张!昨天自己是怎样经受住的!
男人的呼吸越来越乱。亞诺坏笑着刮了刮铃口,半勃的阳物威胁性地跳了跳,抵在自己小腹上。
“要是那帮老家伙发现我跟圣殿骑士睡了,”他松开手,搂紧了谢伊的腰,重新埋进他怀里去,“不知该作何反应。
什么禁忌,什么世俗,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悲剧,谢伊分不出神去考虑。他现在想的是,只要这家伙再敢动一下,他就把他弄死在这张床上。
可是一刻钟过去,怀里人仍是安安静静的;低头一瞧,才发现这厮居然又睡着了。
谢伊失笑,吻了吻亞诺的额头,俯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亞诺侧了侧头,躲开耳边的瘙痒。
谢伊凝视他安静的、毫无防备的睡颜。
过了好久,他才听到那句几不可闻的回应:
“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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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撒币
番……番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