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弟弟相处的短暂假期,因我的安份文静,反衬出那俩坏小子的斑斑劣迹。我屡屡受表扬,他俩天天挨批评,虽然本姐姐从不做煽阴风点鬼火那类火上浇油的鬼把戏,还常在他俩挨打时帮着求情,可是,大人们对小孩子的成见是根深蒂固的,一副有色眼镜永远盯着不听话的孩子,用不着别人栽赃,帽子就盖到坏小子的头上去了。而叛逆孩子的是非观念更是特别简单,凡是大人喜欢的他就排斥,凡是大人打压的他就推崇,正应了毛主席的那句话:“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因此,他俩才不理会我这身为楷模姐姐是多么地仗义执言,每每他俩招致皮肉苦之时,便是我遭恶言诅咒之日。听听他们诅咒我的语言多么恶毒:“什么时候这独女死了,我们就哈哈大笑!”这话常气得我泪盈满眶,有时候干脆就想:我要真的死掉就好了,让他俩一辈子后悔去!可偏偏我的生命力又是那么地顽强,顶多掉几滴眼泪,其他什么大碍也没有。久而久之也就适应了,让他们永远没有哈哈大笑的机会,让他们的阴谋永远不能得逞!每每遇到那样的时候我就愤愤地一想了之。
从小受爸爸的影响,我性格中有豪爽直率的一面,不会看脸色,敢讲真话。小建小华虽调皮捣蛋,但还不是特别坏,就是跟别人打架也多是事出有因,不总是他俩的错,我经常不计前嫌挺身而出帮他俩说公道话。
这天,姑姑回家,心情不好,进门就按常规批评了小建小华,晚饭也是随便吃了几口,就闷闷不乐地回房间去了。小孩子哪知道什么叫心情这类虚无的玩艺?身为旁观者的我,觉得姑姑的批评很没有道理,快开学了,今天弟弟在家里手忙脚乱的赶作业,根本连门都没出,这样守规矩的表现太罕见了,我认为他俩今天应得的是表扬而不是批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即使是大人也不应该乱批评人,我要对姑姑说清楚。这时候,常做好好先生的姑丈,看姑姑一脸阴云,正要端碗汤要去哄夫人,我自告奋勇地接过了任务。哪知道,刚说了个开头:“姑姑,你今天批评得不对……”她头也不抬地用手一拨:“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结果,汤水洒了我一身。从小到大,我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几乎没挨过大人训斥,姑姑平时更是宠着我护着我,这下可把我气坏了,“哇”地一声哭着跑出里屋,伏在躺椅上哭将起来,谁也哄不停,象是受了多大的冤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脑袋晕晕沉沉,我换了个姿势躺了下来。躺椅是两广地区常见的家具,两边有扶手,腰背部可以很舒服地伸展着。我的指尖在躺椅扶手上下意识地写着:坚决打倒姑姑!坚决打倒姑姑!
那年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凡是反对或不赞成的事,唯有用“打倒”才可以畅快淋漓地抒发情绪,如果还觉得不够,就再“踏上一只脚”。平时除了写作文,在日常生活中我还没机会使用这般有份量的词语,特别是听说很多公共场所出现过打倒领袖的反动标语后,更是忌讳这样的用词,生怕哪天被弄去核对笔迹。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不知不觉就“打倒”上了,无数次打倒之后,心里的委屈和愤怒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在那盲目地不停比划,姑姑走过来故作惊讶地看了看我,拨拉了一下我比划着的手指,说,“快洗澡去吧,嘴巴都可以挂油瓶了,好难看哟。谁让你那么不小心嘛。”看看!姑姑就那样不讲理,完全被我姑丈宠坏了,自己不对还故意轻描淡写地跟我和好,才不要!我才消停的气焰又要被她激起来。当然,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多次地被我打倒。我被拽了起来,悻悻地被扯着洗澡去了。
事情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了。既没帮小建小华澄清冤情,也没得到姑姑的道歉,只是姑姑被我毫不留情地打倒了N遍而已。
可见,小孩子们要为自己维权,力量真是太微弱了,能理解什么叫官逼民反吧?作为小民的他们,唯有动用自己的智慧力量和手段与大人抗衡。反观之,作为家长的大人,既不要轻易地斥责孩子,还得学会向孩子道歉,否则,自己至高无尚的威望会掺杂着许多水份,绝对没有纯度可言,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实践出真知,当了妈妈以后的我,但凡意识到自己对孩子做错了事,会有道歉,和女儿相处成朋友,该有的威仪也能较完好地保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