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一个起点,从出生开始就注定着会离她越来越远。我初一开始住校,一周回一次,高中一个月回一次,大学半年回一次,工作嫁人有娃后更是被生活所困。明明有高铁飞机,时速千里,相比古人背上干粮走半月之久,不过四个小时就可以吃上妈妈独门的饭菜,可我们就是不知归期在何处了。
我祖籍大别山区乡下,小学时我的世界是我们丰店镇,记得小学三年级第一次去镇上是学校联考,我从未见过集市和连排商店,小镇真大,我左顾右盼,没跟上学校的队伍,竟然走丢了,我向商店的老板求助,最后终于在快回到学校的地方悄悄的跟上了队伍,我窃喜,因为是点名后走丢的,老师竟然没发现。
初中时县城就是我的全世界,我清晰的记得初中上物理课老师讲电梯,有个同学就炫耀说孝武超市有电梯,我从未见过超市和电梯,满脸崇拜。那时开始萌生了要努力的念头,因为想要像他们一样,可以亲眼看到很多电视里才有大都市。
那时我们一个县城下有好多个镇,如我每次坐班车去县城上学经过的丰店王店高店等等,每个地方的方言都不一样,但都还能听懂90%-95%。县城的话叫做城关话,充满了高级感,以至于上高中后的很多同学都开始操起城关谱,会自觉得高人一等,回想好像初中班上一些家境好的学生说的就是这个城关谱,那时我总是觉得特别好听。
记得上我们县城的高中时,历史老师最喜欢提及的一个玩笑,就是普通话里的“山山水水”,我们丰店话叫做“三三(谐音)sisi(取第三声,我还没找到对应的词),就是听起来特别有趣,直到现在,偶尔跟朋友讲起我们的乡音,嘴还没说脑子里想着都会笑到前俯后仰,一般朋友都会作出惊讶状,以为我像个神经病,内里趣味他们怎么会懂呢。
直到高二还是高三,具体时间已经记不清,那时我去参加市里的奥数竞赛,我一直以为是数学竞赛,那时并没有奥数这个概念。坐了很久的班车,才第一次去市里,考完立马就把我拉回来了,至今去的都是省会武汉,对市毫无概念。那时只有村里家境好的发小和中考最优的人,才去市里上高中,那是很羡慕却到不了的地方。如今有了自由,反倒没有理由去了。
那时,别的镇上的乡音我没仔细研究过,我总是很困惑,没办法找出乡音所对应的普通话。从高中上课说普通话,到现在离家多年,普通话都变成我的乡音。以至于现在跟老家人说话,我都忘了要怎么用乡音表达我的意思,就心虚的用乡音的调配上普通话的词来应付,变成了乡音的四不像,不像乡音,也不像普通话,内心怅然若失,乡愁不自觉的涌起,我以为乡愁是古人才有的情怀呢。不止如此,我也会用普通话、用乡音去理解老公的家乡话,找出他们的共通之处。
最让我得意的是,中国的地广物博所衍生出来的丰富多彩的文化和乡音,让每个人都变得有趣而神秘。比如,室友和老公曾经常跟我说,我做梦会说梦话,用的还是乡音,他们只能听出我的情绪变化,听不出我的意思。我偷乐,梦是多么隐秘的东西,听不懂才好呢,可不仅是梦里,每次我一着急或者生气的时候,冒出来的一定是乡音。
想起贺知章的回乡偶书:“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