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短篇小说《醋栗》解读系列之一

穆尼尔·纳素夫说过，真正的幸福只有当你真实地认识到人生的价值时，才能体会到。今天，我又拿起契诃夫的小说，继续阅读，读到了这篇小说《醋栗》也想到了幸福这一个词语。

从头至尾，小说中的主人公尼古拉·伊万内奇并没有出现，他活在他哥哥伊万·伊万内奇的口中，追求着他自己看来很是值得的幸福——一个种满醋栗的乡下庄园。

他们的父亲是一个少年兵，后来提升为军官，给他们留下了世袭的贵族身份和小小的田产。他们的童年是在乡下自由度过的，于是，他的弟弟在税务局工作的一辈子也惦记了这种自由的生活一辈子，而且这种对家乡的怀念逐渐变成了渴望，化成了梦想。就这样，温和善良的弟弟因贪恋三俄尺的乡下庄园开始了一生的敛财奋斗：在税务局工作的时候常看报纸上的田地及庄园的出售广告；常画自己田庄的草图，而且草图中必然会有正房，下房，菜园及醋栗；常省吃俭用穿得像个叫花子，伊万内奇寄来的钱也被收藏；娶又丑又老的寡妇作妻子只为把她的钱写上自己的名字存到银行里……终天，在折磨的黑面包都吃不上的老婆死了之后，尼古拉·伊万内奇终于购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庄园，一百一十二俄亩的土地。而这还只是曾经善良的伊万内奇乡下生活的一部分，从此他便开始了耀武扬威的大地主的生活，让别人称他老爷，半桶白酒就算对村民最大的恩赐，而且逐渐在梦想的实现中变得骄横自大起来。这种老爷式的呼来喝去的贵族生活就是他一生的梦想，而这梦想里没有一个亲人，只要一个人的足够奢华与挥霍，不要分享与消受。

小说，通过伊万·伊万内奇的叙述，让我们了解到了一个自私的奋斗者实现个人理想，获得幸福的一个真实的案例。正如伊万内奇没有感受到弟弟的幸福一样，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因为追求所谓的幸福，所有宝贵的财富全都失去的一个冷漠、自私、冷酷的人。

因为梦想，生活中的工作没有给他带来幸福。“我弟弟尼古拉坐在他那办公室里，梦想将来怎样喝他自己家里的白菜汤，那种汤怎样散发满院子的清香，他怎样在绿草地上吃饭，怎样在太阳底下睡觉，怎样一连好几个钟头坐在大门外的凳子上眺望田野和树林……”一个人怀着梦想是很幸福的事情，但是对于尼古拉来说，工作对于他来说，只是他梦想实现奋力敛财的一种手段。通篇对于他的工作不着一字，只是在后来说到：他不再是往日那个畏畏缩缩的、可怜的文官，而是真正的地方老爷了。可见，他的工作与他的幸福一点关连也没有，而他则要在这样的境况中一年又一年的留连，想一想，这何尝不是我们现实生活中某些人的人生悲哀呢！

只追求狭隘的个人梦想，他是不会感受到亲情的。伊万·伊万内奇看他可怜，寄钱给他：可是他连这点钱也收藏起来。能看到他二人亲情体现的句子只有这一句：我们互相拥抱，哭了几声，一半因为高兴，一半也因为凄凉地想到我们原先都年轻，现在俩人却白发苍苍，快要入土了。

他的幸福里没有爱情，对于老婆，只是一个实现自己梦想的工具而已。文中这样描述：他仍旧存心要买一个有醋栗的庄园，就娶了一个又老又丑的寡妇，其实对她一点儿感情也谈不上，只因为她有几个臭钱罢了。正如哥哥评价的这句话：金钱跟白酒一样，会把人变成怪物。

当他的梦想实现之后，伊万内奇又变成了什么样子了呢？哥哥又叙述到，弟弟家的院子里到处都有沟渠、围墙、篱笆、载成一行行的杉树，弄得人不知道怎样才能走到院子里去。院子是典型的乡下的院子，一种乡下庄园田野的情结。他们家的一条红毛的肥狗，活像一头猪；厨娘看样子也像一头猪；而主人在床上坐着，膝上盖着被子，他老了胖了，皮肉发松，他的脸颊、鼻子、嘴唇，全都往前拱出去，眼看就要跟猪一样哼哼着钻进被子里去了。他的人生状态因为梦想的实现完全陷入了自我的生理满足，堕落成了猪的状态。饭桌上吃着醋栗，半夜里又爬起来一颗一颗地吃着醋栗。

如果因为到这儿结束，实现了梦想，隐居起来过上了所谓的想象中的田园生活也无可厚非，他的可怕就在于，物质富足的同时，身体上懒惰与精神上的骄纵蛮横一起可怕的滋长起来：被人称呼“老爷”的欲望强烈起来，自诩为“老爷”的心理强盛起来，做好事摆谱的架子大了起来，半桶白酒就让喝醉的人给他叩头；粗蛮的见解也有人因了他的庄园主的身份被称奉起来，在税务局里一辈子也不敢有自己的见解，现在却因为有一座庄园的身份让所有的百姓乖乖地为他服务。

是啊，对于伊万内奇来说，他用一辈子的时光追逐到了自己的幸福。他是幸福的满足了个人关于生理、心理等等各方面的需求。可是正如文中作者一句经的段落中这样评述到：幸福的人之所以会感到逍遥自在，显然只是因为那些不幸的人沉默地背着他们的重担，缺了这种沉默想要幸福就办不到。在伊万内奇的幸福中，有多少人在背负着他的重担呢？他对工作的一无乐趣、他对他的妻子的痛苦折磨、他的对哥哥亲情的忽略、他的晚年寄居在善良的老百姓头上的作威作福。

卢梭说过，我们手里的金钱是保持自由的一种工具。可以说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伊万内奇通过自己的金钱的积攒获得了自己身体与言论的自由，他是幸福的。但对于民众来说，却是多了一个寄居在他们头上的一个农场主，多了一个奴役他们欺压他们的大地主和老爷，多了一层盘剥与统治。他的幸福是个人的，多一个这样个人梦想的实现，这个社会就多了一层压榨与盘剥，就多了一层需要民众背负的精神厚冰。阿·巴巴耶娃说过，建筑在别人痛苦上的幸福不是真正的幸福

所以，伊万内奇式的幸福是俄国当时那个社会的悲剧，越多人实现，这个社会就会越黑暗。真正的幸福应该像清新的空气、像袅娜的花香、像灿烂的太阳、像甘甜的雨露，无私而广大，是用心耕种心灵的原野，忘记脚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