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太爷过世了,我问妈妈什么叫死了?妈妈告诉我说,死就时再也见不到了。当时的我还不理解什是再也见不到了,觉得不管是去哪里,总归会再见得到的吧。上周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告诉我说爷爷死了,突然到不可思议。从查出癌症到过世,不过才短短的一个月。二月初一,爷爷过世了。
我一开始还很镇定——或者是懵了——大脑在运转,想的是什么我全然不知道了。只是做了之前打算做的事,然后写作业,然后,坐在座子上发呆,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我要回去啊,而当天已没有回家乡的车。
回去后,未赶上见爷爷的最后一面。只知道他被送去了火葬场,尚未被带回来。奶奶见到我,不住的哭,姑姑见到我,也是不住的哭。人活在这世间十分艰难了,最过残酷的莫过于是生离死别,不愿而又不得不——生老病死,无一能免。最是伤心断人肠,三人抱在一起哭,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那人,已经不在了,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宾客们越来越多,屋里屋外满是人了。老人生前人缘好,来的人自然也就多,不过心思就不尽相同了。或有多年好友,来送最后一程,或有因亲缘关系,进行一次表示,或有曾经的战友,也有来看热闹的人。来者或悲痛,或哀叹,或感同身受于自心有戚戚焉,或暗自窃喜——一个葬礼中恰恰能看出来人心百态。不过,这于一个死去的人而言,全都不重要了,来者何种心情,都随来者的离去而去了。
人越来越多,棺材放在搭好的棚子中,前面摆上贡品,算是让死去的人享受上路前的一顿大餐。火盆中燃着纸钱,姑姑和父亲在烧,一边烧,一边哭,是撕心裂肺的哭喊。棺材停在院中,奶奶被人劝着不让出来。哀悼的音乐响彻云霄,姑姑的恸哭声也是如此。
爷爷的骨头被摆好,用绣着龙凤的金面棉被裹着,奶奶过去看了最后一眼,看着棺材里面的爷爷,只是那一眼便已完全忍不住了,一起走过了大半辈子的伴侣,就这样突然抛下了她,独自远去,再也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众人搀着奶奶回到了房里,老人家回头望那棺材,眼中的泪不住的流,不哭,不闹,正常得很不正常。大概人最悲哀之时,却会趋于一种表面的平静吧,而内心的痛苦我们又如何能体会到呢。孝子孝女以及孙儿辈的我,跪在棺材前,听着葬礼的主持人拿着喇叭高喊“时辰到,盖——棺——”一声令下,棺材盖上了,严严实实的,粗壮的钉子一根根钉到了棺材上,严严死死的,跪在前面的我们,哭得不成样子了,姑姑几欲哭昏过去。那一刻我在想,中国古人说的盖棺定论大概就是这样了,人活了一辈子,直到盖上棺材才会有一个定论。这严严实实的棺材,大概意味着,里面的那个人,再也,再也不会出现了,外面的我们,再也,再也见不到了。你打过去的电话,无人接听;你写过去的信,再无人读;你买了满满一车的食品,那人再也无法吃到;你回到故乡,那人再也无法看到。
初三,爷爷的坟已经立起来,他将在里面长眠。外面的人离他的坟这么近,而离他,却那么远,远到我们再也无法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