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没有写出来之前只是闹剧,写出来都是人生。比起生活,比起皮囊,比起心,文学是轻的,所以这本书我读了很久,读得小心翼翼,只是怕担负不起这份命运的沉重。就像韩寒写的那样:“慢一些,不争一些,也许能得到更多,到达更快。”
槐花太碎,动不动就飘往河边,生活太碎,动不动就把我们瓦解。一本《皮囊》,14个故事,那些躲在命运里的人,我看着他们哭,看着他们笑,看着他们的灵魂在书页里跌跌撞撞,我就知道了命运不是风来回吹,命运是大地,走到哪我们都在命运之中。原来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里孤独的过冬,而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并不能全部看见。
“我就知道过不了几天,风一吹,沙子一埋,这痕迹也会不见的。”《重症病房里的圣诞节》,在生死同时盛放的医院里,那包裹了太多大喜大悲的地点,我想所有的事物,我们都要看上两遍,一遍欢欣,一遍忧伤。上厕所的时候会跌倒的老王,生了连体婴的产妇,刚刚被推进停尸房的小伙子。那个让人偷偷给他买红烧肉,爱开玩笑的漳州老伯呢,那个上一秒还在你世界里鲜活着,蹦跳着的人呢,忽而就不见了。你看到他们的坚强,看到他们的故事,却始终看不到最后的最后,就像夜晚路过的灯火,仅在我们的眼睛里盛开过一次。你说对于饱受病痛折磨的他们,死亡到底是幸运还是命运呢?一个生命的终结,一个皮囊的完结,没了皮囊的灵魂又该去哪里跌跌撞撞呢?可归根到底还是要感谢这皮囊,因了这皮囊,我们的灵魂才有所附丽,可离开了就是离开了,就像水消失在水里,一切都轻薄得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知道他和我这辈子都注定无处安身。”天生患有兔唇的文展,一个天才般的存在,一个誓言要把自己的宏图伟志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人,谁又能猜到他终究沦为油滑,市侩一样的人呢,他依旧吞下了自己的残疾,但再也不是以童年的方式。也许我们向来投以不屑的东西就在这漫长过程里给了我们巨大的福扯,也许是生活的细致容不下天才的伟岸,那被命运埋下的骄傲啊,也许早已生根发芽长在了荒草丛生里,也许我们都一样,在命运里狼狈着,妥协着,不堪一击着。
“我依然向往着长岛的雪,向往着潘帕斯的草原,很久我才知道长岛是没有雪的。”厚朴,那个梦想活得肆无忌惮,酣畅淋漓的人,那个在摇滚里追求一望无际的人,在他开发的幻想里,他是世界,他是自由,但在现实里他败得一败涂地。也许他用风靡一时的任性打动了旁观者,可空洞的东西就像无底洞,无法填满,他终究不能弯下身扎根到平庸的生活,最终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这一场悲剧,他的匹夫之勇还是败给了自己,败给了命运。人毕竟是活在具体里的,我们的这具皮囊要像空气,像大地,活得踏踏实实才好。也许皮囊就是只身打马过草原的荒凉吧。
重症病房里的生死徘徊,悲剧命运的厚朴,童年偶像文展的陨落,诠释皮囊意义的阿太,坚持修房子的母亲,病逝的父亲,那些出现在故事里的人,那些飘飘零零的命运。关于亲人,关于故乡,关于生死,我们这具皮囊承载了太多,经历了太多,那些落在时光里的身影好薄,抓一把,就光滑的溜走。要把多少小蟋蟀打造成钉子,才能修好那些旧时光啊。像蔡崇达在书里写的那样“对那些我正在爱着或者曾经爱过的人,我希望你们明白,我多么希望付出全部为你们停留,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们刻在我的骨头里,即使时光列车拖着我的肉身一路远行,至少你们的名字和名字牵扯的记忆,被我带走了,这是我对时间能做的唯一反抗。”
带着被皮囊遮蔽的忧伤,我从《皮囊》里走出来,感觉万物就清清楚楚的装在我的心里,一阵风吹过来,鸟就开始叫了,树就开始响了。我想起顾城的一句话:一个人可以活得好也可以活得坏,可以是艺术家也可以锯木头,但有一点,他不能面目全非,他不能变成一个鬼,他不能在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觉得不堪入目,一个人应该活得是自己并且干净。皮囊下的那颗心,你还好吗?别忘了。心醒着的时候就把皮囊从内部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