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掌柜，可是在忙？”

账台后的碧溪正一脸认真地核对着过年期间的进货单子，听到沐慈儿熟悉的声音，倏然抬头，惊喜道，“小姐！”

火速地收起账本跑了出来，“将军也来了，少爷，大小姐，小姐。”

沐紫阳掩嘴笑着，“瞧把你高兴的，明日是除夕，咱们前些日子忙着，连年货也没来得及好好预备着，今日出来看看再补一些。你怎么样，一切可还顺利？”

“顺利顺利！”碧溪笑得弯了眼，“年货若有不够的，店里拿些去吧，我今年备得多。”

“那可不成，你这生意这么红火，自然是多多益善。”

沐胜雄应了一声后，便四处打量起来，许久不见碧溪，印象里还是那个跟着小女儿性格有些跳脱的小丫头，怎么已经成了个掌柜，看着成熟了不少，再看看三个儿女，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几人的成长，惊愕之余，只有满满的自豪感。

看着桃花源的装潢、扫了一眼堂内食客的菜式，满意之色越发隐藏不住，朗声笑起来，“好，好啊！”三个孩子可真的是有出息了，在他还想着要给他们遮风挡雨的时候，却是都能给他准备这样大的惊喜了。

“将军，少爷，两位小姐，雅间一直备着呢，这边上楼。”碧溪领着几人往里头走去，口里一边朝后吩咐着，“小南瓜，你去沏一壶庐山云雾，点心拿合意饼和果酱金糕，再上些水晶梅花包和金丝核桃来。快点儿！”

堂里吃饭的食客见着外头将军府的几辆马车，又听掌柜的一口一个将军的喊着，更是肯定了桃花源背后扎扎实实就是将军府啊，虽说沐将军前几个月被降过职，可府里还有个准世子妃，将来那就是王妃，这些个来头，可了不得。

“我们也没说今日要来，怎么备了雅间？”沐紫阳坐下后问道。

碧溪让小二都退了出去，亲自给主子们斟茶，“这间雅间不招呼客人，专门给咱们府里留着的。平日就空着，除了奴婢我，谁也进不来。”

这个沐紫阳倒是没有吩咐过，不料碧溪竟然细心至此，难怪刚才拿钥匙开门，她还奇怪呢。

“大小姐的话，奴婢都记着呢。”碧溪解释道，她记着的，开这个桃花源，可不是为了赚钱，她不会让主子们白白信任她。

沐慈儿了然，“碧溪一如既往，还是这般机灵，如今更是事无巨细都能顾上了。”

沐子元也点头，偌大一家酒楼，这么几个月就能开张，不得不说碧溪有本事。

没忘了此行的目的，继而问道，“咱们来，是想问问你，开张那日的事，可有影响？”

虽说那日桃花源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包着，明有将军府侍卫，暗有龙鳞他们，再加上孙风逸高睿栋亲自挑了人安排着，不可能出问题，可毕竟见了血，百姓心里也不知能不能接受。

沐胜雄坐在一旁没有插嘴，那日他们与右相、隆世子的安排，这两日也告诉了他。弄得他心惊肉跳的。

胆子也太大了！

若是早被他知道，非拿锁链给她们姐妹俩捆得严严实实，再关进军营的小黑屋里不可。

那日沐紫阳几人回府后，便没有来过，这几日碧溪也没有传什么消息回去，总归是不放心，才走了这一趟。

碧溪想来也好笑，答道，“大小姐放心，这吃饭吃酒讲究的就是一个有话可聊，那日刀光剑影的凶险，我桃花源临危不乱，食客全部安然无恙，还将门外百姓也护在了身后，这消息呀，第二日就传遍帝都了。当日来吃席的那些人，越发把我将军府的本事传的神乎其神了。奴婢现在可恨不得把他们都召来说书呢。”

几人这才放心，沐慈儿将她拉来身边坐下，“那便好。咱们呀，就怕你报喜不报忧。”

“知道小姐心疼奴婢，小姐放心，奴婢现在身上背着整个酒楼的责任呢，也心疼自己的，不会乱来。”

“明日去除夕，忙完记得回府用膳，小姐给你包个大红包。”

碧溪感动极了，碍于将军在场，才没失态，“奴婢给小姐带好吃的回去！”

最终，碧溪还是准备了几车的年货，让人直接拉去了将军府。

吃完饭，几人又弃了马车，一路逛着往将军府回去。

门口台阶下不远处，站着个男子抬头望着将军府的大门，一动不动。

沐紫阳还没看清那人是谁，就被沐慈儿抓紧了袖子。

这才反应过来，那人是水墨尘。

沐胜雄也认出了人，快步朝前走去，行礼道，“侯爷。”

水墨尘刚还在踌躇，不知自己是否要进去拜访，本来他想等处理完一些过去的糟心事再来，那便不会影响到她原本的生活。

可明日是除夕，侯府冷清得像个冰窖。论说，他早已习惯了清冷寂寥，今日，却怎么也受不住。他想着出门看看过去与婉儿的家，却只见一片废墟，心里更是空落落的，才不知不觉来了这里，再也挪不动腿。

眼下人都回来了，他有些无措，到底是自己唐突。

沐胜雄不知水墨尘站了多久，开口道，“侯爷若不嫌弃，还请府里小坐。”

水墨尘注意到了沐胜雄身后的沐慈儿，却不敢看她，只颔首道，“打扰将军了。”

大堂内，沐胜雄吩咐下人给上了狮峰龙井。沐紫阳则是不顾沐胜雄赶人的眼神，硬拖着另外两兄妹一同走了进去，在下手坐下。

水墨尘见状，猜到她们大约也怀疑起了彼此身份，索性不扭捏了，大方坐下喝了口茶，想着该从何说起。

沐胜雄奇怪孩子们怎么跟了进来，没有多想，问道，“不知侯爷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水墨尘放下茶杯，“本不想这么早来叨扰，今日在府内听着外头热闹非凡，左右侯府就我一人，便想着出门走走，顺便去看看老宅，谁料，只见一个荒凉的院子，连房屋的踪影都找不见。听左右邻里说，早几年一次暴雨，冲塌了。”

沐胜雄有些唏嘘，这么多年，本就陌生了，这下怕更是连自己生存过的影子都没了，只剩个空荡荡的爵位。

水墨尘苦涩，接着说，“后来想回府的，可我久未归国，大街小巷都大不一样了，便来到了这儿。”

沐胜雄安慰道，“听闻皇上邀请侯爷参加明日的除夕夜宴，知道侯爷孤身一人，大过年的，皇上还是想着侯爷的。”

水墨尘微微一笑，不太在意的样子，轻道一句，“吾皇隆恩。”

“侯爷出门怎么身边也没个人陪着？也难怪要走丢了，十几年了，帝都变化大，之前我每次离都都要两三年才能归家一次，可饶是两三年，也是每每都觉面貌一新，何况侯爷已十数年未归。”

“孤家寡人惯了，走到哪儿家到哪儿，不似将军好福气……”说着，还是不经意看了一眼沐慈儿。

沐紫阳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都没往正事上聊，只能插嘴道，“侯爷今日来，可是来找人？”

水墨尘一愣，虽说自己初衷并不是来这儿打扰，可这会儿还是带着些期盼点头道，“嗯，漂泊这么久，原以为要紧的早就丢了，可没想到……”

说着才看向沐慈儿，“也许，还是有能找回来的”。

沐紫阳上前一步，摊开手掌，露出刚从慈儿手中褪下的手钏，问道，“侯爷可认识这个？”

水墨尘见后，激动地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盯着，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