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少年,2018

“其实,说人生无悔,都是赌气的话,要真的无悔,那该有多无趣。”,电影里的宫二在说这句台词的时候,泪流满面,却又面如死灰,分明是早已看透人世,却又心有不甘,留给我很大的触动。


我现在终于活到了能听懂这句话的年纪。

(一)


今年春节又是在杭州和父母度过的。


爸爸妈妈一早打算好了过完年要去九江给我提亲。我们初七从杭州开车出发,开了一上午就到了九江,住在了一家很不错的酒店里。当天晚上和芳芳一家人共进晚餐,一番寒暄陪笑,互认亲家。晚饭后我们去了酒店里的茶室,一边喝茶一边商讨成亲的具体安排,也就是时间,婚礼,彩礼之类的事情,我未来的岳母很好说话,对于我们提出的条件没有太多异议,表示只要两个孩子有幸福生活,其他的一切都悉听尊便。芳芳坐在一边始终一言不发,我们问她怎么想的,她一脸害羞,笑着说,听我妈妈的。 


于是我们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烟花时节的一天,我开车去芳芳的公司,三月的春雨纷纷扬扬,路边杨柳青青,我心里有些紧张,犹如左右摇摆的雨刮器。停好车,上楼去了咖啡厅,跟服务生要了一杯咖啡,然后打电话叫芳芳下来。之后的几分钟我平复了一下情绪,想了想台词,等她毫无防备地过来,然后从早已安排好的朋友手中接过一捧新鲜的花束,严肃而认真,她略有惊讶,但转瞬明白我的意图。


这是一个简单而朴素的仪式,我仰望着她清澈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芳芳,我今天向你求婚,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你,我余生的每一次心跳,每一缕阳光都属于你,我想和你组建一个美满的家庭,请你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好吗?,她没有了被表白时的短暂迟疑,接过我的话音便说,好的,声音中透着按耐不住的惊喜。离开咖啡厅的时候服务生很热情地恭喜我,并且给咖啡打了折。


3月19日,又是一个阴雨天,我带着芳芳,带着户口本,去了临平的民政局。我们选择在刚好认识一周年的日子登记结婚,一切看起来顺风顺水。我们先去一楼做了简单的婚前体检,医生给了芳芳一盒叶酸,嘱咐备孕的时候提前服用。上楼去领号,发现来领证的人还蛮多的,前台的小伙子忙中出错,给了我一张办离婚的号码,我拿回去让他换一张,他连连鞠躬说对不起,我这才发现来办离婚的人也很多。不得不说现在的政府机关也很会做客户体验赚小钱,证婚人穿着笔挺的制服为你主持领证仪式,拍几张照片做个简陋的相册,外加一个装结婚证的小盒子,收费130,基本上大多数人都会买单。


从民政局出来,在车里发了条朋友圈动态,收获一百多个赞,婚姻生活就从这一天正式开始。

(二)


3月12日我请了半天假,盯着拆旧的工人开始干活,装修公司的人也过来办了一个简单的开工仪式,负责安排工作的小伙子说拆旧需要4天。由于有敲墙开门洞的部分,很担心物业会来找麻烦,第一天下午保安来了一趟,问我们要装修备案,我说还没来得及办,他就直接关了电闸不让弄了,我只好找来设计师一起去物业办理备案,交了押金。几天后房子拆成了毛坯状态,紧接着项目经理带着装修工人进场了。


4月底出差去了一趟荷兰。找了一家旅行社办了申根签,先从上海出发,转道香港,落在了巴黎,待了一天一夜,忙里偷闲看了几个地标景点,最大的感受就是法国地铁真臭,巴黎黑人真多。第二天晚上从巴黎飞到了阿姆斯特丹,领到行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靠着google地图和热心路人的指点,坐上地铁去了预定的酒店。阿姆斯特丹晚上很冷,从地铁站到酒店的那段路没什么灯光,黑漆漆地让我一个大男人都心里发怵。之后三天每天去旁边的酒店会场参加会议,到场的都是肿瘤新生抗原研究领域的前沿学者,还有各个牛逼公司的CEO创始人。会议的干货还是挺多的,了解到不少正在进行的研究项目和临床试验,心想等回去又可以吹一波了。


第三天会议结束,天气特别好,蓝天白云,煦日和风。我去附近的中餐馆吃了晚饭,回去的路上芳芳给我打电话,我算了算时间,她应该是凌晨,她有气无力地说最近几天失眠很严重,整夜整夜睡不着,可能是刚刚搬到新环境一时无法适应。我有点担心,让她换个地方去杨之勇家住几天。


最后一天匆匆看完风车村,在市区遇到盛大的狂欢节,荷兰一年一度的“国王日”,街上人山人海,人们身着橙色的服饰和装扮,又唱又跳,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DJ。欧洲人的生活自由而惬意,除了糟糕的食物,一切令人心生向往。


回到上海是五月的第一天,芳芳赶到浦东机场来接我。飞机上很煎熬,一整夜没合眼也没吃什么东西,只在台北的机场吃了一个超大的包子。我们提着行李去了九亭,在哭哭姐温馨的公寓里洗了澡,倒头就睡,本来打算一直睡到第二天,结果芳芳说约好了要去看结婚钻戒,我只能强打精神跟着她转了三趟地铁去市区,一路元神出窍,半梦半醒,最后在DR订好了传说中“男士一生定制一枚”的戒指。


哭哭姐是芳芳的亲姐姐,一个人在上海打拼多年,会一口流利的日语,事业心很强,很适合上海这个城市。去年夏天在杭州见到她就觉得此人气质非凡,跟芳芳一样拥有一张可以隐藏年龄的娃娃脸。她请我们吃了很棒的泰国菜,很抱歉地说最近工作太忙,又要准备去菲律宾读书,没有时间陪我们玩,希望我们以后经常来上海,我说我们也期待你带着男朋友来杭州。


翌日我们在虹桥站坐高铁回到杭州,天气已经逐渐有了初夏的温度。我们先去家里瞧了一眼,瓷砖已经贴好了,木工师傅正在悠闲地干活,油漆和腻子粉已经搬了进来,进度还算喜人。


芳芳的失眠很严重,在蓝郡租的房间由于对着大马路,晚上车来车往,吵得连我都得戴耳塞。芳芳一连两个星期没有睡上一个完整觉,痛苦不堪,有时候我被车吵醒,发现她呆坐在床上擦眼泪,说自己好难受,快要死了。我赶紧带她去看医生,医生的判断是由于她换工作导致的焦虑引起了失眠,开了一点药,嘱咐定时入眠,睡前阅读,为了恢复睡眠,我们在杨之勇家一起住了一个多星期。


芳芳是那种被人怼上一句不敢还嘴,自己难受好几天的人,所以很怕与人起争执,于是为了避免一切争执而选择做一只与世无争的小白兔。这无可厚非,每个人都会选择自己感觉最舒适的生活方式,只是这样的性格让她吃了不少苦头。自从跳槽到妇产医院,总是害怕身边的同事领导会为难她,我总说你这是被害妄想症,她说不是,你没混过职场不懂那些勾心斗角。有一次似乎是她们单位的财务责备了她两句,很不开心,回到家一直沉默寡言,我问了半天她才很委屈地说了出来。我劝导良久,说了一大堆分析人性的道理。过了几天,她下班后很开心地跟我说,以后那个该死的财务再也不会为难我啦,我问为什么,她说,那个鬼人辞职了,哈哈。

(三)

夏天很快到来,婚纱照因为雨天而一拖再拖,一直到五月中旬才找到合适的日子。我们的想法是拍一些清新朴素的画面,尽量不要显得太俗气,挑选的服装都是贴近生活的款式。拍摄地点选在了九溪烟树,西湖断桥和凤凰山公园,从早晨到傍晚,又是换衣服又是摆造型,摄影师嫌我们太僵硬,一直引导我们自己放开一点,一天折腾下来累得路都不会走了。


知了开始叫的时候,就是每年最让我觉得满足的日子,只是成年之后这种感受正在慢慢消退。回想起当年高考结束那段时间,也是阳光明朗的夏天,貌似平静实则忐忑,想过无数种未来,望眼欲穿地等待着命运的发落。分数出来的那个下午我在家里打游戏,电脑的声音开得有点大,但还是没有盖过我妈失望而懊恼的讲话声“考这么点分,你到底是在干嘛!!?”,我大脑麻木地像是要做开颅手术,她的声音好像来自另一个与我无关的平行宇宙。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感觉到心里的沮丧,知道自己前途堪忧,双手还在机械地操作着游戏。


爸爸妈妈发愁的样子令我无法直视,一如无法直视的现实。家里没法待,我时常在晚饭后去山上散心,走很长的上坡路,去山顶的亭子里看日落,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去,感觉自己的希望也一点点消失了,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如何面对。爸妈心有不甘,到处求爷爷告奶奶,送钱送东西,请吃饭赔笑脸,希望能投一个好一点的学校。我看在眼里,愧疚,自责,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怒。


有天在街上闲逛的时候,我妈鼓起勇气跟我说“要不,咱还是复读一年吧?,一年很快的,很多孩子都复读过,不丢人的。”我断然回绝,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和高考这件事较真了,未来是好是坏,我都决定就这么一头扎下去了。


后来,第一志愿落空,被第二志愿收走,还调剂了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专业,那时候真是绝望,爸爸妈妈也是强颜欢笑,不断安慰我,收拾行李送我去了成都。


这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想来历历在目,却又恍如隔世。我真切地感受到对自己的苛责大多是没有必要的,事情从来都是事与愿违,这些年反反复复的挣扎,无非是为了弥补当年看似糟糕的人生轨迹。好在如今的现状还算满意,至少没有不堪到不敢去回忆。回头想要表达感恩的时候,发现安排这一切的,还是当初那个被我唾弃的命运。


想到这些,我决定去一趟金华。十年了,想去看看校园,看看金老师。


我们从杭州出发,开了两个多小时,到了金华,从浙师大那条路开到了学校门口。眼前的大部分景象都是我记忆中熟悉的样子:红白色的教学楼,竖着八根柱子的大广场,一排排油亮的棕榈树,没有太多东西被移动和改变,鸽子还在上空盘旋,远处的山峰顶着浓稠的阴云,空气里仍旧是温润的青春气息。门卫不让我们进去,只好先等金老师过来。


十年后的相见充满惊喜,和金老师不再只是当年单纯的师生,更像是共同经历过激荡岁月的老朋友。她依然是当年的音容相貌,只不过身边多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金老师带着我和芳芳去校园里逛了一圈,特意爬到四楼去看了我们当年高三17班的教室,现在高中都实行走读制了,每个教室门口都放着一排柜子。我发现教室里面的空调居然还是我们当年自己凑钱买的那台,质量真是好。那些年住过的寝室,开过运动会的操场,买过零食的小店,老校区的体育馆,包括为了去网吧上网铤而走险翻过的围墙,都去走了一遭,埋藏多年的记忆瞬间都复苏了,想起好多好多事情。


2005年夏末的夜晚,我和其他几个青海的同学被一位年轻老师从自习室叫了出去,那时她刚刚从浙师大毕业,却似乎完全没有学生气,讲话很持重:“你们好,我姓金,你们被分配到我的班上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以后有什么困难都来找我。”


往后三年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受了金老师不少照顾,从15岁到18岁,度过了我人生中最艰难的成长经历,也收获了最宝贵的青春回忆,所有最值得铭记的往事,都留在了这个校园里。还记得那时我们一起唱过的歌吗?,“记得过年后的下午茶,我们约好要一起喝下” , “我要一点一点往上爬,在最高点乘着叶片往前飞”。


(四)


装修历时整整五个月,从3月15号到8月15号。其中成品安装用掉了大部分时间,光是衣柜移门就等了一个多月。最终验收的时候距离原定完工的日期已经超过45天,项目经理说了无数个对不起,一会儿说是孩子病了,一会儿说是老丈人去世了,不过该赔的都得赔。验收结束后我跟着去了他们公司,拿了水电图和质保书,付清了最后一笔钱,设计师柳庆问我:“怎么样?,整个过程还满意吧?”,我说“满意”。


新房一时半会儿不能住,但是我已经等不及要下厨房做点吃的了,在外面吃了好几个月,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尤其是门口那几家脏乱差的早餐铺子,每天都是强忍着不适去吃的,旁边的金地广场早就被我们两个上上下下吃了个遍,每家店的特色菜我们都倒背如流。最热的那段时间我每天六点起床,走出蓝郡,穿过马路到自己的房子,做好早饭等着芳芳过来吃。晚上下班回家煮饭,吃完饭收拾完毕回蓝郡去睡觉,芳芳每次都走得迫不及待,说“赶紧走,这里好多甲醛”。


我们俩也是那个时候开始频繁吵架,搞不清究竟是因为家居布置上的矛盾还是真的到了该吵该磨合的时候,总之经常一言不合就开始互相指责,然后谁也不理谁。有一次因为买书架的事情意见不合,我想买铁艺书架,芳芳说跟家里的风格不搭,我说客厅那么多东西都听你的意见了,我想买件东西为什么不可以?,她说家里最好都是原木的家具才符合日式审美,我说原木的东西太多了,看起来好疲劳,要加点不同的东西进去。她说什么也不肯,我越吵越生气,胸口闷得快要无法呼吸,夺门而出去小区里散步。


后来回到房间,时间有点晚了,她洗好澡焦急的等着我,见我回来,说“我想通了,你买吧,我不跟你较真了。”,我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气也消了,说“算了,我改主意了,我要买原木的。”,两人相视一笑泯恩仇。


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很多次,因为买家居用品,因为准备即将到来的婚礼,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事,吵了很多次,不过从来没有冷战很久过,顶多一两个小时就和好了。想想自己这个性格也真是恼火,完全不像个传统认知中的大男人,总是忍不住要跟她挣个黑白是非,事后又总会后悔。


夫妻的相处之道,我们才刚刚开始摸索。


9月底我们带上各自定做的礼服,带上钻戒,赶到西宁,准备举行婚礼。爸爸妈妈为这场仪式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动员了所有能动员的亲朋好友来帮忙,爸妈经营多年的人缘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几个舅妈姨妈婶婶彻夜不眠地烹制面食和菜品,叔叔舅舅姨夫们忙着接待前来祝贺的客人,张黑娃亲自给我当喜车司机,30年前为我父母的婚礼做过酒席的伯伯再次出山,小敏自告奋勇来当伴娘,芳芳的妈妈舅舅还有哭哭姐不辞辛苦远道而来。我直到这时才真正感受到结婚这件事的隆重程度。


我们青海的婚俗有点特别,娶新娘子不是在朗朗乾坤的白天,而是夜深人静的凌晨。因此新娘新郎都是半夜就起身收拾打扮,保证新娘在鸡叫之前踏进婆家门。从不熬夜的芳芳只能强打精神入乡随俗,完全按照青海人的习惯走完了所有流程:带喜碗、扔筷子、跨火堆、绕喜床、闹洞房,说实话有些习俗连我都没有见识过。


婚礼仪式在10月1日中午准时开始,现场布置是芳芳选择的森系风,在主持人的引导下,我上台弹唱了准备的歌曲《南方姑娘》,然后在明亮的聚光灯和将近200个宾客的注视下走到一起,挽手施礼,结为夫妇。无数快乐和考验正在等待我们一起去面对,往后的人生路不再踽踽独行。执子之手,相濡以沫。

(五)


办完婚礼又在家待了几天,跟没有来现场道贺的朋友一一见面。回杭州那天,因为要到兰州去坐飞机,早上天不亮就起床了。爸爸妈妈开车一路送我们去中川机场,路上天色渐渐明亮,下起了小雨。到了机场停好车,走到候机大厅托运行李,然后在安检的入口和爸爸妈妈拥抱道别,老两口目送着小两口走远,我回头看了一眼,结果正好看见了远处妈妈眼中的泪光,像一根针一样扎进心里。


我强烈地意识到,往后几十年,我们和他们就要在这横跨中国东西两千多公里的距离上奔波往返,牵肠挂肚。


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句话:“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那一刻我心里无比愧疚,站在安检的队伍里茫然无措,觉得自己真是个狠心的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选择那么远的地方去生活,为什么非要让他们接受这样的事实,就像接受当年高考的结果一样。我一时心如刀绞,靠在芳芳的肩膀上泪流如注。

(六)

办完两件大事,2018年也所剩无几了。10月份本来可以去波士顿参加第二届峰会,结果很倒霉地卡在了签证上,护照收走之后整整审查了一个多月才拿到签证,错过了参会时间,真心不爽。


11月10号,大好的天气,我和王慧他们又一次去参加30公里的徒步活动,打算弥补去年半途而废的遗憾。今年依旧是环形路线:从渔人码头出发,向东走到九堡大桥,过江之后沿着钱塘江向西,一路走到复兴大桥,再过江,返回终点。我们从早上八点半一直走到了下午六点半,最后十公里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疲惫了,双腿好像是自己在往前挪动。在终点领到了一张证书和一块牌子,看了看微信步数,四万三千多步,很满足,决定以后每年都来参加。


晚上和芳芳去了西湖边一家精致的餐厅,定了一块榴莲蛋糕,迎来自己的29岁。


书房窗外的银杏很快变成金黄色,在秋风的吹佛下送走了所有的叶片,气温随着一场又一场雨水一路走向冰点,直到12月8日,大雪降临了。芳芳的妈妈和哭哭姐来杭州探亲,结结实实地被冻了一回。我顶着天寒地冻,咬着牙去参加了叶文的婚礼,见到了许久没见的文菁和刘总。

(终)


前段时间我和芳芳开始分开睡觉。一开始只是因为开空调的事情闹掰了,我只好去小书房睡,结果那两天我们两个都发现睡眠质量比之前好了很多,她不用再戴耳塞防止我的鼾声,我也可以尽情看书到很晚,而且半夜不必再战战兢兢地上床,小心翼翼地翻身。于是我们一拍即合,决定“分居”。一开始确实担心过这样会不会影响彼此之间的感情,后来逐渐意识到这可能是现代夫妻最好的相处方式了:相互需要,同时各自独立。


某天晚上我突然回想起前女友,那一段充满蹉跎的岁月,从高中到大学毕业,到研究生,七年的纠葛,互相折磨、抱怨、指责,天各一方时在电话里哭得梨花带雨,凑到一起时又吵得天昏地暗。多年之后审视起来,真的搞不清楚我们当时究竟为何那么想不开,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只为证明自己没有放弃。假如时光能重来,我希望我们从来都不认识,或许那样我们可以拥有比现在更好的回忆,或许她该遇见的是一个可以陪伴她从少年走进婚姻殿堂的人,那也是她自始至终的梦想。我们七年的青春只留下无法参透的结局,好像是刻意让我们在共同浇灌的错误中重新认识自己,完成一场必不可少的蜕变,这应该是唯一也是最好的收获。


我轻轻推开主卧的门,隔着门缝看了一眼熟睡的芳芳,她正在美梦里恣意徜徉。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的姑娘了,我这样想着。


幸福的模样大都是相似的,相似的笑容,相似的怀抱,相似的温柔,却也是我们终身奋力追逐的目标。最深刻的记忆从来都是由痛苦和磨难铸就的,那些最深刻的记忆最终结成一粒一粒致密的种子,在深不可测的心底生根发芽,在疼痛和欢愉的滋养下缓缓生长,住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让我们最终长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一年的末尾我终于真正感觉到自己跨过了一个人生的断点。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我都无法再仗剑走天涯,我即将背负的责任让我不得不改变从前的脾气和习惯,每天清晨站在镜子前我都能感觉到这种越来越明显的改变。少年的头脑和眼神已经完全从我身上消失殆尽,那个拉着行李箱轻松辗转一个又一个城市的我,终于要向着30岁挥手作别了。


我放下不甘,从容接受。只是很想在起身之前,再好好审视一番自己一路走来的酸甜苦辣,多少给自己留一些永不磨灭的纪念。就像有人说的“你必须内心丰富,才能摆脱这些表面上的相似”,面对这个哪里都需要柴米油盐,到处都有贪婪堕落的人世,这一点何其重要。


我们活在最好的时代,那些曾经山高水长的梦想变成了触手可及的日常。

我们活在最糟的时代,没有激情,没有信仰。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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