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9月16日将近午夜传出了乔任梁的死讯。
正在玩手机的她被突然弹出的腾讯新闻吓了一跳。看到标题,她觉得这是个恶作剧。后来,她打开朋友圈,一直下拉看到的都是与此相关的消息。她在百度搜索上输入“乔任梁”三个字,铺天盖地都是关于乔之死的最新报道。在浏览了无数条报道之后,她有些不安起来。报道里屡次提到的抑郁症让她心神不宁。
那晚在浏览了一些抑郁症相关的网站之后,她失眠了。
第二天下午,她约了朋友一块吃饭。那是一家装饰很不错的餐厅,生意红火,坐满了客人。她们点完菜,便开始聊天。聊了两句,她拿起手机,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屏幕。朋友和她说话,过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漫不经心的应答着。后来,朋友便不再说话,而是自顾自的欣赏起这家餐厅来。
整个餐厅的墙壁和天花板呈浅灰色,墙面凹凸不平,加之略暗的灯光,坐在餐厅里会有置身于昏暗的洞穴的错觉。最有趣的是每张餐桌上都插有一面红色的小摇鼓。起初朋友以为那是用来装饰的,后来,看见有客人拿起小鼓摇了摇,服务员很快就走了过去。朋友开心的笑了,小鼓的功能让她想到了国外电影里经常出现在酒店前台的服务铃。只要“叮”的一声,就会有穿着正式且彬彬有礼的服务生出现。
正当朋友神游的时候,她放下了手机,然后一脸烦躁的叫住了经过的服务员。“我们都等好一会了,怎么还不上菜?”服务员抱歉的说到,“不好意思,我帮你们到厨房催催。”
她转头看着朋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说,她担心自己得了抑郁症。朋友一惊,她接着说,“我突然很害怕每天回到家只有我一个人。晚上在家,不是刷朋友圈就是追剧。两年多的时间,每天都在重复。”朋友没有打断她,而是听她继续说下去。“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看剧都会哭得稀里哗啦的。即使躺在床上,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流。那天拆洗枕套的时候才发现,枕芯上有一大片被眼泪浸染过的痕迹。”朋友不无心疼的看着她,好心建议,“你不要总看那种赚足观众眼泪的虐心韩剧,也少看国内那些剧情狗血的家庭伦理剧。真要是闲得无事可做,看一些轻松的美剧或英剧,比如《破产姐妹》、《生活大爆炸》什么的。”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她说,“晚上一个人,有时会突然想和别人说说话。可是,一通电话拨过去,很多时候对方已经睡下,听着对方迷迷糊糊的声音,也不便再打扰。还有的时候,对方已经关了机。第二天再回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想聊天了。”朋友也是一个人住,完全能理解她的感受。
她想了一会,又接着说到,“下班之后,我应该找点事做。”朋友表示赞同,“做自己喜欢的事,就不会觉得时间难熬了。”她疑惑的看着朋友,“我该做点什么呢?现在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朋友一脸笑容,“你之前不是喜欢骑自行车吗?”她立马摇头,“自己一个人没意思,约朋友,时间又总不合适。”“画画呢?”又是一阵摇头,“没有画室,没有灵感。”“看书吧。我觉得看书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她想了想,说到,“看书确实不错,可我总没办法静下心来看完一本书。每次翻了两页就忘了前面看过的内容,非得再折回去看一遍,来来回回反复折腾,早就没了兴致。”朋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接着说到,“我经常会在手机上读一些文章,但一般超过五分钟的文章,我就没兴趣读下去了。”
对于她的一番话,朋友正纠结着该说点什么,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了,朋友也就没再说话。吃了几口之后,她突然说,“我真想辞职。每天都要处理那么多繁琐的事,应对各种奇葩的客户,心好累。”朋友看着她,一脸同情。过了一会,她说,“我想去旅游。我已经两年没休公休了,憋得都快发霉了。”“打算去什么地方?”“大理。上次去已经是五年前了。”朋友笑了笑说,“大理不错,可以静静心。”这时,她又拿起手机,沉默了一会。几分钟后,她叹气到,“可是,该约谁一块去呢?自己一个人去的话,太没意思。”朋友想了想说到,“如果是你公休的话,估计大家都在上班,很难约到人。”“可是,如果国庆去的话,游客应该会很多。到处都挤满了人,也没办法玩得开心······”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有点点繁星散落在天际,一轮圆月像娇羞的女孩,躲在云层后面,若隐若现。她还在诉说着生活中的种种不顺心,看着她满脸的疲惫与焦躁,朋友觉得很是难过。可是除了安静地听着,朋友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去安慰她。
(二)
那晚,在回家的路上,朋友想到了自己。她一个人生活也有五六年的光景。虽然偶尔也会有不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但是,大多数情况下,她还是很享受独处的时光的。因为她总有太多想做的事,那些闲暇的时间总能被她安排得满满当当。只是,她很少会参加需要有同伴才能进行的活动,毕竟她只有掌控自己时间的权力。正因为如此,她不会因为与他人的时间冲突而懊恼。当然了,偶尔的结伴同行也能给她带来小小的惊喜。
对于朋友而言,她绝大多数的空闲时间都被花在阅读和写作上。她很少会看那种非常严谨且枯燥的大部头学术著作,因此她也写不出惊世传颂之作。可是,这并不妨碍她对文字的执着与热爱。
只是不管多么热衷于自己喜欢做的事,朋友也会有无聊的时候。往往在这样的时刻,即使心爱的书籍也无法抓住她那飘动不安的思绪。为此,朋友会懊恼、焦躁,甚至生自己的气。后来,每次无法静心做事的时候,她就任由思绪肆意驰骋,不再去竭力束缚或妄加评判。如此一来,之前的焦躁不安竟突然消失了,而且偶尔还会幸运地邂逅一些不错的小灵感。
(三)
在希腊神话里,西绪弗斯亵渎了众神的权威,众神一怒之下将他打入塔尔塔罗斯的地狱幽冥之中,并对他进行了最严酷的惩戒,即让西绪弗斯将一块巨大的圆石推上山顶,但圆石最终都会不可避免地滚下山谷,因此西绪弗斯日复一日都在做着同一件徒劳无功的事。
于世人而言,这是无比残酷的惩罚。可是,叔本华却说,我们承受所有不幸,皆因我们无法忍受独处。
那晚,朋友躺在床上的时候拿起了周国平的散文集《只有一个人生》。在第八辑“人生寓言”里有一篇小文,名为《幸福的西绪弗斯》。那个被视为悲剧人物的西绪弗斯怎么就幸福了呢?周国平是这样写的:
有一天,我遇到正在下山的西绪弗斯,却发现他吹着口哨,迈着轻盈的步伐,一脸无忧无虑的神情······看见西绪弗斯迎面走来,尽管不是传说的那副凄苦模样,深知他的不幸身世的我仍感到局促不安,
没想到西绪弗斯先开口了,他举起手向我喊道:
“喂,你瞧,我逮了一只多漂亮的蝴蝶。”
朋友突然明白,或许她觉得生活无聊,郁郁寡欢,只是因为她把生活当作了西绪弗斯手推的那块巨石,而她就是那个受尽苦役折磨的西绪弗斯。朋友想,明天就把这篇散拿给她看,或许她也能如周国平笔下的西绪弗斯那样,在看似无休止的苦役中重获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