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家就兴旺一个儿子，媳妇三风在连续生了红粉、兰粉两个女儿后，第三胎又生了个双胞胎女儿党粉和招娣，三风心里那个恨啦，这党（挡）也挡不住，兰（拦）也拦不住，还忙着投胎，一口气来了两个丫头片子，气得大病了一场，有好几年都不曾怀上。到了第五年年初，终于又怀上了，而且动静和以前几个不一样，全家人巴望着，满以为这次准是个带把的，能为老李家来延续香火，一家人满心希望地期盼着，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掉到丫头窝里了，生下来的还是个丫头，公公婆婆唉声叹气，三风哭得稀里哗啦。由于兴旺是个小队会计，计划生育又抓得紧，没办法，在生完五丫头后，一百个不情愿去做了结扎手术。
中间也领养过邻村的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夫妻俩把他当命宝，好的省着他吃，好的留着他穿，给他取名为根小，想等他长大了，能和家中的大女儿结婚，能撑门顶户。没曾想，在根小13岁那年，和几个小孩下河摸河歪，一下子滑到河中心，等几个大人发现，把他救上来时，己经满脸乌黑没气了，老李夫妻哭天呼地，把他拧着倒起来使劲拍，做人工呼吸，把他伏躺在牛背上，赶着牛，使劲地颠也没能救得过来，夫妻俩自认没儿子的命。
在农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管你生了几个女儿，只要不是男孩，就不能算是传宗接代的人，为这事，兴旺觉得好像矮人一等，一向做在人前、说在人前的三风，为了这一件事，在三大姨六小姑面前，总觉得腰杆子没那么硬。在我们农村有个风俗，家里如果没有男孩，全是女儿的话，遇到嘴损的人就嚼舌头根子，喊人家“缺后代”，虽然5个女儿个个长得不比别人差，但三风还是寻思着，无论如何得招个女婿来撑门顶户。
老大红粉和兰粉长得特别像，但两个人的性格却不一样，红粉忠厚老实也很懂事，三风把她嫁给邻村的一个小铜匠。老二兰粉贤惠又比较听话，老三和老四跟人去广州打工去了，老五还在上学，兴旺和彩风商量，决定将老二兰粉留在家里。
邻村的老王是个老木匠，家里一共四个儿子，上面三个儿子都跟在他后面做木工，老四还在上学，因为老婆身体不怎么好，只靠老王一个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老大刚结婚没多久，老王为他砌了个三间鸽子窝平房，分家移开。老二刚刚说了门亲，条件是也要有三间房子，老王夫妻俩正为此事发愁呢！眼看着老三王华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侯了，按家里做条件，虽然老三长得高高的帅帅的，但按当时的条件，再给老三找媳妇就困难了，见有人来说合，而且兰粉家家境还可以，人也不错，考虑到儿子到了她家不会吃苦，找了个算命先生，把两个人的生辰八字一合，王华也蛮中意兰粉的，王华到老李家做起了上门女婿。
按老规矩，王华进了老李家的门，就得改姓李，起先王华也不怎么愿意，可三风死活坚持，户口本上的名字改成了李华。李华和兰粉结婚后，小俩口恩恩爱爱的，没多长时间，兰粉就怀孕了，这可把一家人高兴坏了，特别是三风，每天就巴望着能添个孙子。李华忙时帮家里种种地，闲时就在庄上找些木匠活计干干，晚上收工后，小俩口有说有笑的，兴旺和三风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就等着孩子的出生。当年的十月十六，兰粉在一阵阵剧痛之后，在接生婆的帮助下，孩子顺利地出生了，当孩子出生的一刹那，三风一个箭步冲过去，扒开孩子的裤裆一看，头一晕，差点没背过气去，一家人欢喜不笑，兰粉生了个女孩。
李华和兰粉俩人，虽然生了个女儿，他们倒没像三风那样，他们可是把孩子当宝一样，给孩子取名叫佳佳，特别是李华，一有空闲，就抱着女儿佳佳出去兜风，开心得不得了。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会动了，会笑了，三风也会抱着孩子出去玩，邻居夸孩子长得彤，可三风嘴里去嘀咕着：彤，彤有什么用，彤是彤，手没处送。在三风的内心深处，不生个孙子誓不罢休。在兰粉生下佳佳的2个月后，邻居家媳妇生了个男孩，洗三这天，送来了9个红蛋，三风的心里急坏了，夜里翻来复去睡不着，头脑里浮现全是邻居的笑脸和那双染蛋染红的双手。
她再也坐不住了，在佳佳才6个月时，三风把家里能卖的全卖了，把家里的存款凑了凑，又向两个在常州搞运输的弟弟借了点，置办了一条20吨的水泥船，打发李华和兰粉上船。对外说是能为家里多挣点钱，实际上三风有她做主意，就是想早点有个孙子，把他们打发在外玩大船，计划生育逮不到他们。关照李华俩口子，不生个男孩就别回来。
李华本来就很聪明，这下子离开了岳父母，便不再缩手缩脚的了，加上又肯吃苦，一年下来就把外债还清了。回家过年时，除了给两头的父母和弟妹买了新衣服，置办了过年的年货外，兜里还余了几千块元。小佳佳见爸妈回来了，一开始还有点认生，可没一会儿工夫就跟兰粉黏乎上了，一会儿用手指着爸爸，一会儿又用手指着妈妈，还会摸着耳朵，指着鼻孔，问她电灯呢？还会手往头顶一指，看把李华和兰粉激动的。回来的第二天，抱着佳佳，带着买的年货和衣服，回了趟李华的父母家。过年了，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李华和兰粉计划着，再苦干一年，就能换上一条60吨的大船，到那时，船大生意才能做得大，不愁不发财了。
初六，小俩口依依不舍地告别父母和孩子，准备出发了，临出门时，三风拉住兰粉，问她有没有动静，兰粉说：没有，昨天，计生办刚带我去查过，现在计划生育抓得紧，生男孩还好，要是生了女孩的妇女，3至4个月必须回来检查一次。三风说：这事得抓住，越早越好，如果怀孕了，就不要回来，反正在大船上他们也逮不到，不生个男孩就不要回来。
到了江南，停在那里的大船上还没来几个人，人们还都在家过年呢！也没个打帮的，自来之则安之，况且多开一趟多挣一趟钱，李华敬了香放了鞭炮，稍稍收拾了一下出发了。一晃几个月过去了，其间，兰粉也回来过两趟，一来计划生育抓得紧，村干部写信叫她回来检查，二来反正也没怀孕，也想女儿佳佳了。
7月底，兰粉发现自己怀孕了，两口子又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可算怀孕了，可又害怕被计生办的人知道，夫妻俩提心吊胆地过了几个月。一天村干部和计生办的人找到了船上，李华见状，忙把来人请上船，又是倒茶又是发烟。此时，兰粉己经怀孕4个多月了，好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多，一点也看不出来。李华让兰粉到码头附近的小饭店去订一桌。来人说：饭就不吃了，我们是例行公事，来带兰粉回去做检查的。“来到来啦，乡里乡亲的，不管什么事吃了饭再说”，李华忙着把他们带到饭店。在桌上，李华不提让不让兰粉回去检查的事，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说生意有多忙，请计生办领导能不能再让一个月，一事两夹挡，等到回去过年的时候再检查。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软，看上去兰粉也不像怀孕了的样子，再加上村干部的担保，计生办的人允许，正月初六必须到计生办检查。
三风可是个“神气把子”，初六一大早，她就安排兰粉和妇女主任一起到医院去做检查，兰粉穿了件大棉袄，头上扎着方巾，村干部和计生办的人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等，因为过年妇检的人多，兰粉在排队等候，还差一个人就轮到兰粉了，兰粉提出想上趟厕所，计生办的人在厕所外面等着，不一会儿兰粉走出厕所，进到里面去做了检查，条子开出来一看，兰粉没有怀孕。初八一大早，三风就打发他们上了船，她怕使用“偷龙换风”叫红粉躲在厕所里替换兰粉的事败露。4月底，三风上了船，说如果这次生下来是女孩就送人，等下次再生，直到生到男孩为止。
兰粉在附近的医院生下了一个男孩，老李家有后了，可把三风高兴坏了，刚出院，就抱着孙子要回家。李华说：现在回去要罚款的。三风说：罚就罚，这钱不要你们出，我和你爸这几年，早就把这钱存好了。三风主动投案，因为招女婿有照顾，人家罚6万，她家罚了3万，给孩子上了户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