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不仅仅是寒江雪(中)
“我只是替胡家小姐庆幸,庆幸她参与了今天的一战,不然必定后悔一辈子。”八脚郎君用枯白的手指挠挠眉毛,苦笑着说。他这一笑,让胡如芝很火大,她喊到:“我后悔一辈子?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后悔?”
“在下我不见得知道,但那个轻薄你的家伙铁定知道。他现在有苦说不出,你可以说这是一种报应,可我觉得小姐倒是欠他一个人情。”八脚郎君依旧彬彬有礼的说。
“为什么?”
“因为李翁的寒江雪,不仅仅是寒江雪。”
“那是什么?”
“曾经江湖之中有一柄剑,是一个叫做李征的人,按照一本叫做《邪器集》的书打造出来的,为了炼出这柄剑有不下百名婴孩儿死于非命,可谓丧尽天良。”八脚郎君说着说着,闭上了眼仿佛在回忆那些惨烈的场面。
“你胡说!李翁是行事坦荡的一代大侠,怎么会用这样的剑?”胡如芝喊到。
“在下也许不是什么行事坦荡的大侠,可我从不会在自己的兵刃上淬毒,那个叫司徒和尚也没那样做过,李翁的剑上却有一种叫做『万婴怨』的尸毒,而这毒只有一柄剑上有。”八脚郎君说着将脚边的一只爬虫踢向李翁,李翁挥剑一格,小虫立时成烟。
“姑娘觉得李翁单凭自己的铁衣神功能否做到如此?”八脚郎君侧首面向胡如芝问到。
“那也不见得就是你口中的邪剑,也许……”胡如芝话音未落,有两个人已经自他们身边掠过,一个剑剑有情,另一个刀刀为钱。
为情的邱子龙手上的剑诉说着三十六种情愫,每一种情愫都可以杀一个人,此时这些情愫袭向李翁;为钱的秦虎威掌中的刀讲述着七十二项财富,每一项财富都源于杀戮,此刻这杀戮的对象也是李翁。剑如雨,剑剑夺魂,刀似风,刀刀摄魄。夺魂的剑,摄魄的刀,都不如以逸待劳的人,曾经有个以逸待劳的人创造了一套以逸待劳的武功,武功的名字叫——等待。
人大多以为,”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其实不然,只要是慢对了方法,慢未必就比快逊色,甚至比快还要可怕,等待就是一门慢得可怕的武功,无论你做什么他都只是等在那里,等着你自己撞过来、扑上来,撞在他的拳掌之上,扑在他的兵刃上,你出手越快,死得越惨,你走的每一步,他都会在下一步等你,比任何情人都要受约。
有些时候,守约的情人,未必就是好情人。好情人要的是你的情,坏情人要的可能是你的命,而李翁要的绝对是邱子龙、秦虎威和司徒和尚的命,此刻他的剑已经没有半丝悲悯,此时他的剑上是纯粹的杀戮。李翁手上的剑刺出的每一招都让胡如芝陌生,她印象中那剑即使杀人也应该是用最温柔的方式,现在这个面目狰狞的李翁,杀气纵横的寒江雪,不留余地追杀,让胡如芝莫名的想哭了,那不是她的李翁,虽然李翁从未属于她。
也许,八脚郎君不像他的长相一般的阴险,也许,他不忍心看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哭得凄婉,也许,他还有别的原因,总之他出招了,这一出招让胡如芝有种错觉,仿佛这一招是为了她出的,为了让他把注意力从那陌生的李翁身上收回来,李翁每刺出一剑,他的形象就破碎一点,怕是这一战下来,李翁就没了,变成别的什么人了。
李翁眼看就要把邱、秦、司徒三人困死在他的等待之中,他的剑等在这三个人下一次吐息的瞬间,这个时候八脚郎君到了。当然,先到的是他的脚,足以踏破山河的脚,巧的是这一招就叫“山河动”,这一脚连山河都要动容,更何况李翁是个人。然而,这个人没动,不仅没动还反过来一剑刺向八脚郎君,若不是他及时收住招势,胸前早给就开出一个窟窿了,可这一招之间救了三个人。
“单单是邪门的兵器还不够吗?你连邪门的武功都练了,真不知道你们这些正派名流是怎么厚着脸皮活在世上的。”八脚郎君跳出几丈之外,叹了口气说。
“这会儿我倒觉得你才适合去混黑道,因为你实在是比我混蛋好几百倍。”司徒和尚苦笑着说。
“若黑道中有这样的人物,我宁可退出江湖,再也不问江湖事。”秦虎威用手背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抱怨着。
“李大侠,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你虽然是大侠,却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原来一走动便会被人看出些问题。”邱子龙说道。
“你们说完了没有?”李翁手持剑阴沉沉的问到。
“听你这么说,就证明你手里的剑绝对就是消失已久的戾婴,而你刚刚用的也绝对就是『阴月诀』上的武功。”八脚郎君平静的说道。
“我只想问,真正的李翁哪去了?”胡如芝含着眼泪问。
“胡姑娘算是个聪明人,但却没有大智慧。”八脚郎君摇着头,用枯白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叹道。
“先生此话怎讲。”司徒和尚插话,笑着问道。
“此时此刻你又装起了糊涂。”八脚郎君轻皱眉头,又说:“有大智慧的人,不该把别人的秘密一语道破,不留半点余地。胡姑娘这样问,不就等于告诉人家李翁李大侠已经不在人世了嘛!这样问倒不如直接对着人家说你是假冒的。”他这番话讲得就像白开水一样的平淡,却把在场的人都说得一惊,这之中最吃惊的、脸色最难看的人是李翁。
“为什么你们不吃惊?”八脚郎君看着邱子龙与秦虎威问道。
“因为我们不是傻子,傻子才会当那个人是李翁。”邱子龙看了一眼秦虎威又说:“我们见识过李翁的剑,他的剑每刺出一回,他会比任何人都悲伤。而这个人模仿不了那一份悲天悯人。”听完这话,胡如芝一脸木然,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时,“李翁”笑了,笑得很大声,仿佛想起了很多开心的事,笑完脸色立刻沉寂下来,问:“那你们可曾想过,我究竟是谁?”
“无论你是谁,你都不会很年轻,因为你手中的剑,和你所使的武功都不是年轻人该会的。”司徒和尚说话时,嘴角上扬,好像在说什么开心的事情。
“你大概应该是李翁的师傅,铁衣狂龙金山客吧!毕竟能把一个人模仿得连爱他的女人,都差点分辨不出来,必要非常熟悉他才可以。”八脚郎君回答到。
“我很奇怪,你是怎么得到这把剑的,又是怎么习得『阴月诀』的?难道这都是巧合?”秦虎威问到。
“你猜我会不会告诉你们?”“李翁”静静的问到。
“如果你有自信杀光我们所有人,你一定会说。”司徒和尚说。
“杀光你们我很有自信,但这世上最多的就是漏网之鱼,我担心这天意难测。”“李翁”用手指指天说道。
“可笑,丧尽天良的人也担心天意!我以为你这样的人都以为自己就是天!”司徒和尚大笑两声说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