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了一个琐碎的中秋节。
早前就约了同在北京的姐姐一起过节。我们八点多起床,姐姐九点就到了。开始剁馅儿和面包饺子,洗菜摘菜炒菜,炖肉烧鱼蒸螃蟹。忙活一早上,摆满一桌丰盛的家宴,觥筹交错,闲话往来,家里难得的热闹。午饭后沏茶开电视,和姐姐坐着闲聊,然后准备晚餐,吃饭,洗碗。一天就在琐碎中过去了。
送姐姐出小区时,月亮已经高高挂在天上,圆圆的,大大的,白白的,上面还有树和兔子形状的阴影。可心里好像被下了咒似的,总是被“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样的念头旁敲侧击着,又依稀记得在哪里看到的一则新闻:“今年八月十五的月亮可能要二十最圆了”,更是别扭得紧:难得抬头看一回月亮,心里却时刻提醒自己这并不是她最美最圆时的模样,不免怅惘。
送走姐姐,陪先生和孩子在小区里散步,全程心不在焉。终于,我把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感觉像是有半个月没推送了。真浪费时间。”正在备考MBA的先生回:“是啊,我也觉得自己有一个月没学习了。”
沉默。
其实我昨天早上才刚推送过,而他,昨天晚上还在背英语。我们只是太紧迫了,人到而立才学会珍惜时间,难得的休息却没用来做“有用”的事,有些沮丧。望望未来不知路在何方,想想过去每个节日的穷酸,更是心疼自己。
记得在北京的第一个中秋,我们的晚餐是麻辣烫。餐后背着单反扛着三脚架游荡在租住的小区里,互相给对方拍照,搔首弄姿合影。那并不是什么好照片,甚至有些对不起机器。每一张都是黑乎乎的,背景里千篇一律有一汪模糊的白月亮。然而我们游荡完回到三户合租的房间里,心中充满快乐。
刚毕业的我们很蠢钝,从不奢想未来,也不反省过去,只是一日日机械地上下班,麻木地挣着生活。然而两个人在一起时,常会分享一些廉价的小快乐,打闹,牵手散步,认真地讲冷笑话,肆无忌惮地笑。
第二个中秋,回到老家和父母一起过。那时新婚,我们一年回家两次,过年一次,十一一次。每次回去,都会给父母包大额的红包,买昂贵的礼物,俨然一副已经发家致富的模样,赚足衣锦还乡的错觉。我们毫不在意地花掉自己在京省吃俭用半年的全部积蓄,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到合租房,为下一次回家继续攒钱。
第三个中秋,先生郑重地对我说:今天我要请你去一个特别美的地方吃饭,那里好像欧洲的小镇,特别漂亮,特别有情调,很多富人在那里玩。于是我穿上当时最好看的裙子,化了淡妆,甚至破天荒在头上别了一枚钻石小卡子。郑重其事地去逛街吃饭。
那里叫蓝色港湾。先生带我认真地游览了一圈,然后选了一家台湾餐厅吃节日的晚餐,我心里竟有些紧张。还好排队的人很多,到我们时已经放松了不少。点了店员推荐的三黄鸡,还有台产电视剧里总提到的哦啊煎(蚵仔煎),其它不记得了,对,还有红酒。台湾菜的口味吃不太习惯,结账时却狠狠心疼了一把。两个人吃了四百多块钱,那是我们俩大半个月的午餐补贴。
吃完饭,在屈臣氏买了三条内裤,拎着屈臣氏的绿色小袋子,我们在坐在喷泉广场的椅子上,说了很多话。说的什么,一句都想不起来了,那晚月亮很圆,喷泉很美,风很温柔。我们一定瞻望了未来。
第四个中秋节时,我的小腹高高隆起,距离预产期越来越近。怀胎本就坎坷,又经历了几次事故,心情总是忐忑。那天大概是在小区门口的小饭店随便吃了一顿吧,也许是吉野家,或者四川小馆。记不住了。那时节日是小事,肚子才是天大的事。
关于中秋的记忆戛然而止,那年虽说潦草,却是我最后一次过中秋节。节后一个多月,我就生了。生育之后,辞职做了全职妈妈,没有老人和保姆帮忙,只有每天的忙碌焦虑和挣扎,生活没了节日和平时的区别,只剩下日复一日的焦灼。
时间真是良药啊。孩子竟然长大了,我们竟能准备一桌丰盛的餐食与家人共度佳节了,这真是一个隔开苦难与幸福的分水岭啊!以后,我又可以庆祝每个节日了,整日陷在疲累里不知今夕何夕的痛苦,一去彻底不复返了!
一片云从月亮旁边飘过,丝带似的。看看在月光下飞奔的孩子和后面笨拙地追着的先生,失落的情绪烟消云散,忽然觉得满足,一种得而复失失而又得并且双倍返还的满足和确幸。还有什么比一刻更美更珍贵?去它的写作,去它的考试!
过去的我们愚痴,却最懂得及时行乐享受当下。旅途不是只有前行,还有路两边的风景;生活不是只有平日,还有普天同庆的节日;人生不是只有奋斗,还有绵延不断的情感维系。
偶尔停下奔波的脚步,陪伴家人和朋友,共享温情,体会幸福。有爱和温暖陪伴,才有更多力量前行。
人到中秋深情多,虚掷一日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