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文学梦和那个女孩
很多年以后,我依然能够清晰地记得西瓜在图书馆里读书时的样子:
他喜欢选择在底楼阅览室的一角,找一个靠近窗户的座位。冬日的阳光透过大大的玻璃窗,柔柔地照在他的脸上,和那一本书上。他和书的影子在阳光下拉得斜长,映在他前面的那张大书桌上,久久未动。
我去喊他吃饭,他一声不吭地走在我前面,没有唱歌,也没有说话。
我知道,这是他内心深处受到了强烈震撼后的表现。
许久,他打破了沉默,说他今天在《收获》上读了一篇文章,《物质时代》。他说特别喜欢其中的一首诗歌,他挑了几句,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就开始轻轻地念到:
这故事终究要拉得遥远又遥远
但回忆必须努力放轻放轻再放轻
去年的今天去哪儿了干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
游丝般的侵扰
折断了安详的日子
生活啊生活
你这迷人的家伙
我双眼噙着泪水
请求你永远和我好
永远别把我遗弃
大家都说我今天有些异样
有些发神经
于是我冲着海发出了
一声粗声粗气地叹息
——唉 真肤浅
中文系的学生可能在骨子里都有一个文学的梦,只是很多时候被现实牵引着走。
好像牵着一个佝偻的影子向前。
但是,不经意间,你的内心深处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在涌动,它会时不时的冒出头来,提醒着你,你的身上还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
一直觉得,西瓜的文学素养真高,班级读过苏童作品的还真不是太多,《妻妾成群》不算,那是苏童的代表作。从《红粉》到《武则天》,他逐一的看了个遍,并且能够说出许多独到的见解。
可惜,我们是专科生,学校对我们没有毕业论文的要求。如果让西瓜写一篇关于苏童和其作品的论文,我坚信:写出的这篇论文一定是惊世骇俗的!
其实他和葵哥是我们班海门藉的两大才子,听说,葵哥后来写了一篇关于海门诗人卞之琳的论文,发表在复旦学报上。作为在校的学生,能在如此重量级的学术刊物上发表论文,我们实在是难以望其项背的。
一直觉得,西瓜没有更进一步,有点可惜,我毫不怀疑西瓜有这样的能力。
初夏的时候,好像快要临近毕业了,西瓜邂逅了一个99级的文学女孩。后来听他说,当时的桥段是两个人在学校的图书馆邂逅,从图书馆出来,沿着学校的林荫道一直向南,出了学校南门,经过青石桥,继续走过师院南边的三里墩小街,一路向西(想到那部著名的电影了)直到职大的北门,然后沿原路返回。
那天下着雨吗?记不太清楚了,反正用301宿舍某人的话说,雨中,男生女生,撑着伞,谈着文学,所有中文系的浪漫都有了!
事后我问西瓜,西瓜说我们可是纯洁的男女关系,在路上一直聊着文学,只聊着文学,很投机,女孩文学造诣很深。
我说我对你们约会桥段不感兴趣,我关心的是你如何把这么漂亮而且有内涵的女孩子约到一起散步的。
他说主要是本人魅力太大,然后嘿嘿笑了一下,我看着他的眉毛轻轻上扬。我说,这么多年了,不容易,终于找到志同道合的异性了,可惜啊,有点相见恨晚。
西瓜也生懊恼之意。后来我们人肉了那个女孩,是中文996的,镇江人,和我们班女生住一个宿舍,确实爱好文学,是积极上进型的。
西瓜毕业离校的时候,女孩一直送到学校前边的公交车站。
后来聚会,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西瓜,毕业后还联系过那个女孩吗?
西瓜笑着用启海话和我说,好好交。
他们邂逅,因为文学;他们错过,因为时间、距离(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是单纯的友情),仿佛世间有许多美好的事全然是这种结局,有过短暂的交集,然后彼此又回到了各自时空的一端,直到永远。
好像是两条永不相交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