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小有名气的诗人游走到我们这个地方。诗人踌躇满志地饱览完本地的美景,然后悠闲地在小城溜达了一圈。溜达到小城的西北角,一泓无比澄澈的泉水吸住了诗人的眼球,诗人手鞠一捧细细品味,惊喜地发现泉水沁凉而甘甜。于是诗兴大发,挥笔而就,一首脍炙人口的诗词由此而生:三里板桥七里坪,烟鄧山下业州城。居人爱饮茨河水,唯有西门水独清。
诗人笔下的茨河,正是上天馈赠给我们这个小城特别的礼物。
古老的茨河,其实是两个串连在一起的水池。池水冬暖夏凉,一年四季都是清澈见底,像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镶嵌在小城的边缘。泉水的后面,是一大片“池面风来波潋潋,波间露下叶田田”的荷田。一到夏季,荷花盛开,那就是茨河最美的时候了,真的有一种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意境。
荷田后面稍远一点,就是绿树成荫的小山坡,山坡上是一眼望不见边的果林,里面大多是苹果和梨树,间杂少许的几株野桃树。春天花开时节,满坡一片柔嫩的粉白,点缀几抹娇艳的桃红,是小城一年一度难得的美景。夏季果子成熟的时节,沉甸甸的果实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吸引着树下小径无数的行人驻足。有不老实的行人就趁守林人不在的空隙,飞快地跳起来摘几个果子,若无其事的在树荫下边走边吃。穿过山坡下面的林荫小道,沿着荷田上面窄窄的田埂,就可以看见碧波荡漾的茨泉了。
说来也很怪,茨泉的水池常年都是满满的,据城里的老人们说,就是大旱之年也没有枯竭过。池子的里外都是用清一色的石板砌成,年代久了,石板的缝隙便长满了翠绿的水草,让池水看起来更加的清澈和生动。外面也是磨得发亮的青石板,从里面溢出来的清泉缓缓地淌过长满青苔的石板,像一道小小的瀑布流向下面稍小的一个池子。一大一小的两个水池,静静地依偎在小城的一角,相伴着我们这个同样古老的小城,一起走过历史的风风雨雨。
自古以来,茨河一直是我们这个小城人赖以生存的泉眼。它不仅养育着小城的居民,更是淳朴的小城人心中快乐的源泉。从早到晚,挑水的人络绎不绝,到了夏天,更是孩子们最喜欢游玩的去处。在荷田里捉泥鳅,扑蜻蜓,在林子里躲迷藏,采野花,玩累了就光着脚丫蹲在茨河光滑的青石板上,洗干净小脸蛋上的泥土,然后畅快淋漓地喝一捧清凉的泉水,在波光粼粼里留下童年时光最欢乐的倒影。
历史的脚步总是沿着自己的轨迹在前行,随着城市自来水的出现,在小城人心中无比重要和荣耀的茨泉,还是渐渐地开始淡出人们的视线,慢慢的孤独地沉寂在城市的边缘。
过了几年,已经冷落的茨河又开始被人想起。也许是觉得茨泉优质的资源不能被白白浪费,于是,一汪亮晶晶的清泉被圈进简陋的车间,一座小规模的酒厂就此拔地而起。
彼时的茨泉像一颗珍珠,被安放在一个不加雕饰的盒子里,而靠它酿酒的工厂却着实的红火了好几年。优质的水源加上本地自产的高粱和包谷,产出了带有大山野性的高度烈酒,用本地地名命名的大曲名噪一时,一度成为名扬省内外的名酒。而福泽一方的茨泉,也随着名酒大曲的知名度,成为我们这个小城不可替代的一个标志性的招牌。
可惜好景不长,红火了好几年的大曲酒厂,在国企改革的浪潮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走向衰败,最终消失在小城的历史舞台。用茨泉酿制的大曲,曾经是我们这个小城人最喜爱的烈酒,更是小城人无法抹去的珍贵回忆,而如今也只能无奈地把它窖藏在心中,偶尔翻开过往的日历,品味一下小城曾经拥有的辉煌。
现在的茨泉,几乎已经无处可以觅踪,据说是隐藏在一个单元小区的院子里。在离茨泉原址不远的地方,耸立着我们这个小城唯一的一家星级酒店。酒店的周围是鳞次栉比的楼房,狭窄而拥挤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潮汹涌。一到夜晚,街道两边林立的商铺,装饰的各种霓虹灯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尽情地展示着这个时代的繁华。酒店门前的广场上,兴奋的广场舞人群伴随着嘈杂的音乐,在闪烁的灯影里尽情地扭动。盛世的景象历历在目,很少有人会想起脚下被尘封的茨泉。只有以它命名的酒店,还在楼顶上竖立起硕大的茨泉二字,在迎来送往的日子里,诉说着上天曾经对这个小城的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