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木心在《素履之往》中的一句话。不同于叔本华的绝对消极:“人生无意义”,也不同于加缪的盲目积极:“人生越没有意义,越值得过”,我更喜欢木心的后半句:“生命好在无意义,才容得下各自赋予意义。”
地上的落叶和手边的单词纸都越来越厚了,天气也渐渐进入深冬。衣柜里最厚的几件衣服逐个亮相,却也驱不散风挟细雨的阵阵寒意。
上周末去参加了新学期音乐会,曲目是舒曼的吉诺维瓦和谐谑曲。音乐,文学和艺术从来都是不分彼此的,有浪漫主义的文学,就有浪漫主义的音乐,有巴洛克式的建筑,就有巴洛克式的曲调。18世纪初,柏林已经发展成为交响乐的中心。舒曼独自在莱比锡寒冷的冬夜里写清唱剧,他才华横溢,热情激烈,同时又多愁善感,富有诗意。笔下的弗洛莱斯坦是他,尤赛比乌斯也是他。没有柏辽兹、李斯特、肖邦的法式浪漫,也没有舒伯特青春的忧伤,在舒曼这里,清新的空气可得,浪漫不羁的乐思亦可得。
音乐在微微颤动的琴弦上飘出,从浑厚深沉的铜管里飘出,整个舞台宛如一张印象派的画布,点染出云霞的灿烂色光。薄暮是大气的浓度和颜色都是瞬息万变的,渺渺残钟的余响摇漾着融入大气,升腾,弥漫。我可能是有一种能把所有音乐听出哀伤节奏的体质。一时的喧嚣,阵阵的尘埃,正乃司空见惯之景。但等到喧哗已歇,尘埃落定,霎时的安静又使人心生寂寥。
说到浪漫主义,最近读到一本挺有意思的小说,埃里克奥瑟纳的《La Grammaire est une Chanson douce》。小说讲述的正是历经海难,丧失语言和词汇的的小女孩让娜在新的岛屿上重新学习语言的种种奇遇。读罢她的种种经历,突然感觉有机会学习语言,有权利表达思想实在是一件再幸运不过的事了。就像《1984》里面大洋国努力将“新话”的词汇推向削减甚至消亡,就是要从根本上缩小思想的范围,当没有任何语言来恰当地表达思想,思想也就被永远带上了沉重的镣铐。
周六去参观了埃布拉赫的城堡和教堂。浓厚的法兰克文化浸浴着它,历史厚重却不沧桑。教堂内黄白配色,巴洛克大理石和彩绘,是18世纪留存至今独有的杰作。《Les Trois Mousquetaires》曾在这里拍摄,在画室前驻足良久,仿佛听到了达达尼昂穿越几百年时光的突突枪声,他辗转几地到巴黎投军,击败黎塞留设置的重重障碍,群情激奋,热血沸腾,却又在朋友的相继离去和现实的无奈中归于平静,像极了眼前这极严苛极对称的布局。
就要开始要连放包括宗教改革纪念日、万圣节在内的五天假期了,窗外的小河也仿佛荡漾得更加欢畅了。清晰的木框结构,直通岸边花园里枝繁叶茂的树丛让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干净的街道上没有太多行人,路边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相互携手的老人总是使人想起中土世界里那一方夏尔小城:生活不过是花花草草,音乐,粮食和蔬菜;从两小无猜到举案齐眉,一晃眼,便成了在雷格尼茨河畔散步的老人,一生也就这样慢慢过去了。
几经战火而苍颜未损,跨越千年而韵味不减。时光在这钟声四起的周末下午愈加安宁了。头顶是亘古不变的星空,脚下是万年不移的山陵,耳边有倏忽随风的诗和音乐,眼前是灯火迷蒙,明灭不定的童话小城。(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