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
平时在宿舍里好像没有什么正经事情做,像我们宿舍,李健喜欢找人下棋,金刚雷子到处溜串宿舍,雷子十点之前准时回来泡脚睡觉,我跟大志属于一类就默默看书,至于发哥没什么特殊情况就肯定在通宵了。没钱通宵的时候就组织打牌,再文艺点就是拉着小达雷子跟我弹吉他唱歌——对着女生宿舍。小达对于这种装逼出风头的事情总是嗤之以鼻然后默默的接受邀请,每次唱歌的时候总唱许巍,乱七八糟的唱,熄灯以后对面宿舍楼的女生都跑到阳台上围观我们,偶尔还鼓鼓掌,发哥手被烟熏坏了嗓子还是很亮很高,每当女生鼓掌的时候发哥嚎着我爱你们,解开裤子往楼下尿尿,我们看着女生们喊着臭不要脸的散去,笑得很开心。
那一年你正年轻,总觉得明天肯定会很美
大学里除了书法这门死逼公共课以外我没有挂过科,大三上学期结束回家不久,收到学校发来的成绩单,班里三十七个人,五个男生,我的成绩是男生第一,班里第三十三。那时候总是觉得考试前一天看看书背背重点就是学习。总觉得毕业以后天空才是我们的极限,谁也没想到天空中挤满了人,我们压根就挤不进去。
今年考老师之前我跟汉奸吹牛说哥只需要看一个星期书就能考上你信不?汉奸说不信。我真的只看了一星期的书,笔试录取20个人,我只是第17。汉奸说你们一共就要十个人,你第十七名没什么希望了吧。我接着吹牛哥面试厉害,总成绩还是能被录取。最终面试第二,总成绩第十一被淘汰。总成绩出来以后无所谓的拿包回家,路上我妈打电话问我考的咋样啊?我说差一点,明年再努努力。我妈迟疑了一下笑着说没错,明年努力,一会回家先睡会觉好好休息休息。不知道为什么举着手机差点哭出来。
三年又三年。不知道为什么要一直坚持着考老师,现在的工作看起来更有希望也更安逸。只是每当想起从前唱歌的那些夜晚,想起那些唱着歌的傻比们一个个都在努力,傻比一号辞了考上的老师去农村教课,傻比二号跑了大半个山东也去了南方一直坚持着为儿童服务,三号,那个用洗脚水洗苹果的傻比努力好几年终于如愿以偿,总觉得不能输给他们。明年不吹牛逼了,不能就让不停燃烧的心,就这样耗尽消失在平庸里。
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孤独总在我左右
在校园里,晚上永远比白天热闹。白天的校园里路上全是女生,男生大多数只在吃饭的时候出没。每到周五的晚上男生宿舍里喜欢搞点事情,比如打牌看电影,像我们宿舍这么出名从来不从众,我们还是睡觉。有一阵子学校禁止上课时间学生呆在宿舍,学生会为了迎合老师总在上午检查宿舍人员情况。但从来不敢去我们宿舍,因为太臭了,实在是太臭了,现在打着字隔着屏幕还能闻到这股味儿。宿舍里除了我跟李健雷子不臭以外都属黄鼠狼,尤其以大志为首,如果哪次发哥不通宵回来睡觉,冬天我们都得开阳台门散味才能睡着。
有些日子在宿舍里开小卖铺,从市场批发了干脆面巧克力薯条辣条等等零食,用黑板写出价目表放在宿舍门口,晚自习回来以后同志们也不怕臭了,络绎不绝的来买东西。差不多每天卖几十块钱甚至百十块钱的东西,心里美滋滋的越发觉得这是一条发财之路,但忘记了扣除成本以后也没多少钱。后来倒闭的主因是雷子开始收集干脆面里面的水浒卡片,妈的我也跟着他一起收集,一箱方便面不是姓丁就是姓刘,后来收集欲最强的时候我俩结伴去了学校门口的垃圾场用木棍戳垃圾袋找被丢掉的卡片。 次因是我们宿舍对于零食的内耗程度随着气温的下降开始上升,每次进了零食回来没过多久就被自己人吃完。最近两年差不多每天凌晨一点睡,七点醒。起床时总会觉得浑浑噩噩,用凉水洗一把脸然后出门。记得在学院里宿管大爷心情好的时候十点半熄灯,心情不好十点熄灯,每个宿舍常备手电筒。一般我总是熄灯之前进被窝,看半个小时小说十一点睡觉,第二天七点五分杨小姐叫我起床,二十五的时候在她楼前等着一起去吃饭。每当早上电话响起的时候大志哼哼两声翻个身接着睡,李健雷子嘟囔几句臭傻逼然后玩手机,金刚已经去吃饭了发哥还在通宵。好几次杨小姐晚下楼几分钟,我责怪她又迟到,她总是笑着说晚了晚了。
毕业以后有次跟朋友们说好了出去玩,到了集合的地点很久发现扎鹏一直没到,打电话他嚷嚷说快到了,路上堵车马上到。我挂了电话才想起来给这孙子打的是家里的座机。上学那时候对于时间的概念真准,准到现在等朋友半小时一小时都毫无怨言。只是偶尔会想起杨小姐笑着说晚了晚了的样子,声音遥远的像是穿越了大半辈子。
我站在这里想起和你曾经离别情景,你站在人群中间那么孤单
大一进校的时候学校要修建大学生活动中心在挖地基,大二的时候终于开始修建。有天晚上我跟杨小姐在操场上遛弯的时候看到操场上坐满搞对象或者搞基的学生,突发奇想。回宿舍以后忽悠雷子说第二天早起去操场捡钱捡东西,结果第二天五点到了操场却发现原来工人们早就穿过操场开始工作了,别说钱连塑料袋水瓶都没见到一个。
领毕业证那天晚上,大半个毕业班的同学们差不多都坐在这片操场上,以班级为单位。我抱着小达的尤克里里给杨小姐还有狗婷一宿舍不停的唱歌,唱的最熟练的歌是恰似你的温柔。送杨小姐回宿舍以后我又抱着吉他回到了操场,一会去这个单位弹弹一会去那个单位弹弹,弹得都是恰似你的温柔,歌词真好啊,让它淡淡地来,让它好好地去,到如今年复一年,我不能停止怀念,怀念你,怀念从前。让我永远忘不掉那天晚上的情景。
过十点了,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少。剩下的毕业生们自发围在了一起,地理班李杰他们拿着酒每个人喝一口,边喝边唱,奇怪的是这么多人喝,而酒丝毫不见少,我仔细一看旁边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嘴还没对上瓶子就开始哭,哭着哭着就把瓶子递给了下一个, 我对着发哥说发哥这酒不见少啊,是不是刚才你喝的时候吐口水来着,于是大家都不喝了...
十一点,十二点,只剩下发哥老胡几个。我们决定不回宿舍,就在操场聊天到天明,过了一会系主任走过来劝我们回宿舍好好休息,发哥大眼一瞪说老子有发毕业证老子毕业了,主任也没说话,我们想想还是拉着发哥往宿舍走,发哥边喊着我不走我不走边走的比我们都快。走到外语系楼底下他大喊:学妹们学长要走了,你们一定要把孩子带大啊!我瞥见主任脸青了一半,没想到楼上的女生们也都没睡,纷纷接茬孩子叫啥啊?:叫啥无所谓,奶粉卫生纸可千万别去门口的乐购超市买啊!主任脸全青了——超市是他家开的。
前段日子出门路过学校,站在操场上迎着阳光,闭上眼睛看见我们上体育课,看见运动会准备进场,看见比赛着广播体操。听见无数个声音叫着我的名字,雷子指着我说超B你踢球体力真差,听见杨小姐坐在草坪上叨叨让我以后三四节课不准逃课跟李健打篮球。转过头去发哥喊我日你管管然后双腿一别跌倒了,大志呵呵着讲他的收藏品。公鸭嗓是小达,母鸡嗓子是小鑫,骚忠斐然金刚大川晓峰老胡,你们的口音我都记得。只是依然学不会菏泽话,除了干越跟咋啦这两个词。
没法睁眼。
这样的故事每年都发生 在这城市之中。这样的故事每年都结束 消失在风中
发哥对着外语系楼大喊,因为他最喜欢的女生在外语系。
举着酒瓶哭的女生,她暗恋的男生就坐在她身边。
阿材不难过,他跟女朋友毕业前就见了家长,现在孩子都十几斤重了。
我有个认识快十年的铁哥们,人挺贱,高中毕业旅行的时候坐火车,忽然发现窗外有片风景特别美,他大喊:大家向左看!全车厢认识不认识的人们都看向左边的窗户,只有他一个人,看着右边窗外的美景赞叹不已。这个贱人大学里第一次想牵女孩子的手,第一次为女孩子哭,第一次想到天长地久。他拜托我们写首藏头诗,以我爱你胡雪红为首。我们唰唰唰赋诗一首:
我摸!
哎哎哎~
你别动!
胡了....给钱!
雪碧归我,
红塔山我也要。
后来架不住死缠烂打重新写了一遍。这遍写的挺好,这贱人成功签到了女孩的手。
我倾尽一生难以逃离醉于菩提。
爱笑看林里树间婆娑而又迷离。
你若是我这一世红尘间的赌注 。
胡天八月飞雪也无法把我阻住 。
雪摸了青山头彼此相互到白首 。
红彤彤的笑脸在你我的梦里头。
毕业回到青岛,有次喝醉以后他告诉我当初还不如送第一首诗,至少能避免毕业以后更多的痛楚。我安慰着他算了至少曾经幸福了好几年,心里骂着为什么我酒精过敏不能借醉说点心里话。他说如果我们俩老家在一起该多好,说越到毕业那会越能理解很多东西,说着说着开始念诗,自恨寻芳到己迟,往年曾见未开时。如今风摆花狼藉,绿叶成荫子满枝。我大吃一惊,你竟然还能背住诗。我说哥你喝醉了哭没事你可别念诗啊,算了你还是念诗吧别哭了。
还记得当年他和她 爱的那么浓,他是她的流川枫 她是他的苍井空。
最后这句歌不是许巍,是黑撒乐队《流川枫与苍井空》,听了三年,一遍一遍的听。我说我的苍姐,以后如果有同学聚会的时候可别带孩儿来啊,看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