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归家,穿过川流不息的街道,路过布满路灯的林荫路,昏暗的胡同口一丝光亮,深夜的摊儿散发着阵阵香气,方才发觉却是饿了,坐在木质的凳子上,招了招手,叫了一声:“李大爷,来份卤煮!”
“好嘞!”
锅里的热气缓缓向上挣扎着,风偶尔路过,气随即飘散,但就是这样,热气还是重新来过继续攀爬
“臭小子,卤煮来喽,快快趁热乎尝尝!”
"谢了大爷,看看你老的手艺是不是下降了"
“岁数大了,手艺可没忘,行着呢!”
油腻的暗红的木质桌子上,我大口大口的吃着卤煮,喝着热汤,风卷残云。
吃饱了也就忘记了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无论快乐的还是痛苦的。
照例将钱压在碗的下面,油腻的暗红色木质桌子上面,起身向大爷挥了挥手,说句“回见了”,走进漆黑的幕里……
转身,那卤煮摊儿依旧是黑夜里特有的风景,依旧是温暖聚集的地方,他给深夜里饥饿的人带来了光明,给不如意的人带来一份了安谧与希望,大爷依旧是干了二十几年的老头儿,平平淡淡;卤煮依旧是热气腾腾的卤煮,钱依旧是不变的十块钱,不同的是今天过去了不可能再回来,明天却依旧是未知的旅程!
即使再普通的食材,在饭馆的大师傅手里,在做了几十年家常菜的老家人手里,也能做出不普通的美食,有咸有淡,有辣有甜。你走过了很长的路,吃过了沿途的各种小吃,总会有那么一道把你拽入回忆中的,让你掉下眼泪的菜!
其实,每一个菜都有一个名字,每个名字里又都有一个故事,他们经过了一道道工序,历经磨难,才来到你的身边,来到你的眼前,满足你的味蕾,就像生活一样,即是不如意但却依旧挣扎着,像爱情一样,从热情似火到平淡无常。
爱情,躲藏在钻戒里,隐匿在金钱中,不可避免,无法逃避;爱情,也不是什么法式鹅肝,奶油小布丁,就是那柴米油盐,在多放肉的麻辣香锅里有她的气息,在锅包肉中有她的影子,在涮锅里有她的味道。
爱情,其实就是十五块钱一碗的牛肉拉面,在配上一碟小菜,反正潘小潘是这么想的!
潘小潘是我的大学时期的舍友,此人对于自由主义深信不疑,拒绝任何社团组织的邀请,科大六杰(那时我在科大念书,宿舍是六人寝)里唯一一个真正的群众,我也深受此人的毒害,成了他的死党。
作为工科男,难过的不是制图专业课,而是女生凤毛麟角,我们这帮男生像苍蝇一样找寻着有缝的蛋,苦不堪言。
潘小潘经常在吃饭的时候,盯着不远处的漂亮MM呆呆的说:
“关儿,你说我是不是该买一张去河南的火车票?”
我:“去旅游去啊!”
他:“傻逼,我出家!”
我:“老弟,当和尚也得大学本科毕业啊!”
他:“看这样,我得打四年光棍啊”
我:“……”
潘小潘大学三个月后,变得异常诡异,天不亮就起来洗漱,头发整的锃亮,衣服整洁的出门了,上完课就匆匆离开,晚上才回来,在床上看着看着手机,竟然嘿嘿傻笑,宿舍的人都感觉无比惊悚。
霖总(潘小潘的对床)说:“给他请个医生吧"
唐火锅(霖总的上铺)说:“别啊,还得花钱,要不送精神病医院吧,我叫个滴滴”
潘小潘出门的时候,总会在门口转身,一个近乎妖艳的妩媚笑容,说一句:傻逼们,老子出门了!
淫荡!这是当时我们对他最中肯的评价了!
潘小潘总去一家加州牛肉面,总会点一份拉面,偶尔一碟小菜。还经常和店里的女服务员有说有笑,没茬找茬。一呆就呆两三个点,可怕的是一天三顿饭都在那,细想想已经有两个星期零三天了。后来,潘小潘说他喜欢上了那个女服务员,她是大三的一个兼职学姐。小潘说他有一种预感,他一定会和学姐发生一段风花雪月的事,从吃第一碗面他就知道了。
潘小潘吃了近一个月的拉面,施展各种法术,猥琐的,纯真的,死缠烂打,终于成功赢得了学姐的关注……
潘小潘第一次送学姐回宿舍是在圣诞节的晚上,那天我记得很冷,潘小潘在面馆外面等了三个小时,等到面馆打烊了,学姐出来,他将手中的热奶茶递给学姐,他们一起走过天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在路灯下,小潘鼓足勇气,从兜里拿出了自己买的派克笔,送给学姐,还美名其曰:学习共勉
学姐:“小孩子,那学姐就收了,谢谢你的圣诞节礼物”
潘:“学姐,我……”
学姐打断了她的话,说:“什么都不要说,余生还长,留到以后。”
………………
说完,学姐就跑着进了宿舍的大门,潘小潘傻子一样看着宿舍大妈诡异的笑容,不禁打了个冷战
大喊一句:“卧槽!”就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大笑:“哈哈哈哈!傻逼们,老子以后不和你们混了,我准备脱离队伍了”
我们斜着眼睛,微微一笑:出来混是要还滴!
“啊啊啊啊啊,别啊,你们这帮臭流氓,别扒老子衣服!”
夜晚,只有月亮孤独的挂在空中,偶尔三两个星星眨眼,只有小潘的嚎叫,和我们的笑声回荡……
那之后潘小潘像变了一个人,天不亮就起来背英语单词,在图书馆疯狂的刷题,他的书架上漫画书越来越少,各种的英语习题越来越多。空余的时间嘛,去网吧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却照例去面馆吃饭,照例等着学姐下班,陪着她回到宿舍,照样被宿舍阿姨大骂:小兔崽子再回来晚,就不给你开门了,冻死你丫的算了。
大二那年,潘小潘成了我们舍唯一一个过了英语四级的人。
那晚,我们为了庆祝出去吃饭,潘小潘喝了很多,醉醺醺的和我说:
“关儿,你知道我为啥这么努力吗?学姐说我英语过了四级,他就答应我”
我:“可以啊,看来你他娘的真的脱离咱得队伍了”
他:“我还没敢和她真正的表白呢”
我:“你怂个屁啊,没准人家还等着你呢!”
他:“嗯!”
我:“老子的英语四级好像没过”
他:“多大点事啊,你嫂子英语六级到时候让你轻松加愉快!”
那晚,我们从黄昏喝到夜晚,从深夜散步到凌晨,从车水马龙的街道,到人山人海的夜场,再到嘈杂混乱的酒吧。
人越来越少,或许他们不孤独,都回家了吧。六个影子在路灯下愈来愈长,小潘对着天空大喊:
“学姐,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们也都摇摇晃晃的起来。
“我想回大连吃海鲜”
"我想去河南看你"
“我想今生再也没有制图课”
“海贼王咋还他娘的不大结局啊”
“我想去沈阳看看记忆中的你,我还是想你啊!”
热泪盈眶,相视而笑,看着天边,不想以后。
潘小潘说:“关儿,学姐我俩的交流越来越少了”
我躺在床上玩着手机,漫不经心的说:“傻狗,学姐都大四了,忙着实习找工作呢,别瞎想,恋爱中的人最忌讳互相猜疑了。”
他说:“他舍友说现在的工作越来越难找,他挺忙的,没时间陪我,打他电话他也不接,我也不知道咋办了!"
我说:“你想咋办啊?”
他说:“对了,你不是有工管的朋友吗,你帮我打听打听呗,看我能不能在什么地方帮帮她”
我说:“行,别忘了请我吃饭,吃那个酸菜鱼!”
他说:“你让我请你吃粑粑都行”
我:“滚!”
陷入爱河的男人要不变成诗人,要不变成傻子。
你想用一生去守护爱情,但你从没拥有过爱情。
爱情,是穿越荆棘,撕裂了狂风,淋碎了暴雨,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你的身边;爱情,是辛辣的酒,苦涩的咖啡,让你痛,也能让你醉;爱情,不是面包里的奶油,也不是牛奶散发的香醇,不过就是一碗拉面,一份炒菜。
既然遇到了爱情,我们就应该好好守护,好好经营。失去了,也别后悔,痛苦过后依旧好好的活下去,当做一份回忆,亦当做一个故事讲给他人也好。
我从馒头小姐那里得知学姐将要离开的消息,为了避免与小潘相遇,学姐搬了出去,我通过馒头小姐的关系,找到了她。
我选在了曾经的拉面馆。
学姐说:你就是关儿吧,我要走了,请你别告诉小潘!
我:“学姐,你的不辞而别,他的世界会崩塌的”
她:“你知道吗?我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大二,我大四了,我要找工作养活我自己吧,你们还小不懂。”
我:“那你应该和他告个别吧”
她:“与其相见痛苦,倒不如不见”
我:“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和他在一起”
她:“潘潘是个好人,他应该找一个更好的人,替我告诉他那只派克是我这一生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别让他想我了,我们不合适。”
我起身,离开。
在门口,我说了一句:“你知道绝望吗?但潘子知道”。
路上的风很大,阳光照在的身上我却愈发的寒冷,我不知道我身后的学姐的样子如何,但我知道有的人会破败不堪,无论是精神还是灵魂,我们总想找一个对的人老死一生,却总是事与愿违,一个人的离开,另一个人对于生活,连着梦想都一起破灭,陷入牢笼中无法自拔,这就是所谓的绝望,不亚于死亡的绝望!
我终究没有告诉潘小潘学姐离开的消息,眼睁睁的看着学姐一步步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一步步看着他颓废,即使多年以后我依旧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
记得学姐的所有在他世界里消失的干干净净的时候,潘小潘拉着我去吃面,没有喝酒,没有说一句话,他不断的吃着,一碗又一碗,吃到吐了,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就这么一直哭着……
后记
2017年,杭州,再遇潘小潘。
他开了一家颇具规模的面馆,效益可观。
他:“来尝尝本人做的拉面”
加上醋,配上辣油,大口吃着
我:“行啊,可以啊,几年不见成大厨了”
他:“操,都是为了生活嘛!哎,对了下个月我结婚,就别走了”
我:“卧槽,咋不早和我说,谁啊?”
他:“你认识。”
门吱呀的开了,阳光刺的我有些看不清对方是谁。
潘小潘:“就他喽,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关儿,我老铁。关儿,这是学姐慧莹。”
我:“靠!学姐。是你”
学姐:“你好啊,常听小潘提起你,别叫学姐了,多大人了,叫弟妹吧”
我痴了一样,回应了一句:“昂,好。”
三个人大笑。
后来我问潘小潘,是咋找到学姐的,潘小潘说,他做过各种工作,辗转于各个城市,上过电视寻人,最后找到了她!
一个月后,潘小潘婚礼。
潘小潘单膝跪地,手里拿着戒指,颤抖着。
他说:“莹儿,我一直在等你,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去吃牛肉拉面,却都没有你的味道,我想我一定要开一家属于你的面馆,在你快乐的时候,在你伤心的时候,都会有一个人,在这里给你做面吃,都会有一个人陪着你吃面,就算我粉身碎骨也要找到你,因为我想你啊!如今,我对着这天空,对着大地,对着教父,对着在座的亲朋好友,对你说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此时的学姐,泪流满面,学姐伸出手说我愿意的那一刻,小潘泪崩,我的泪水,在座的泪水,像夏天的细雨一样,刷刷流着,来纪念这场青春的故事!
只要有你的地方,即使路途再远,太过凶险,我也会义无反顾的向前。
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即使空白黑暗,我也能看到你在哪,你就是我的明灯。
只要你路过的地方,那么我一定会在那里留下我的足迹。
我会一直等着你!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