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七年。
快到新年,小城分外热闹。六点整,路灯准时亮起,把飞扬着的大片雪花照出一片昏黄的暖意。透过窗子看见万家灯火,对面七楼一户人家,坐东边的老爷子把酒杯高高举起,小孩子跑来跑去,差点把端菜的女人撞了个趔趄。秦锐仿佛能听到他们推杯换盏的欢笑声。
厨房的灯也是暖黄色。不知在炸什么东西,油锅噼里啪啦的响,江渔一个人在厨房忙忙碌碌,倒显得颇为热闹。她被呛得直咳嗽,窈窕的身影也在白烟中看不真切。秦锐有点失神,她曾经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是岁月把她变成这幅贤惠的模样,还是仅仅因为和他在一起,她才学着做一个贤妻良母?
这些年来,她变了多少?
江渔拎着锅铲冲出厨房时,看到的就是望着厨房发呆的秦锐。
她有点慌乱,围裙的一角也被揉搓得皱起,她等秦锐开口,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
秦锐回过神来,就看到江渔局促地倚在厨房门口。秦锐皱了皱眉:“怎么了?油烟机坏了?”
江渔暗暗松了口气,颇为无奈地笑着:“大概吧,刚刚在想什么,怎么我说醋没了你都没反应?”
莫名其妙的嗔怪。
秦锐也笑:“要不出去吃。反正我爸妈今天也不回来,明儿我自己收拾,你也别忙活。”
江渔不好意思地搓着围裙:“本来想做锅包肉给你吃,竟然搞砸了。”
秦锐拉着江渔在沙发上坐下,套好外套,再细心地用围巾把她整张脸缠绕住,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伸长另一只胳膊,把茶几那头的手机扔到江渔的口袋里,面色温柔如常。
江渔眼中的笑意却突然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不易察觉的忐忑。
糟了,桌面忘了换回来。
可是……他应该还不知道吧。
不会知道的。
江渔握着秦锐的手又紧了紧,像是一种安慰与鼓励。
越是大雪天,火锅店生意就越好。店里坐满吵吵嚷嚷的食客,颇有热闹的新年氛围。火锅的热气蒸腾而起,店里一片氤氲,窗上也蒙上一层层雾气,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旁边桌的食客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女人笑得软塌塌躺进旁边人的怀里,男人们笑得把手中的酒晃洒出来。江渔坐在铜锅的一头,秦锐在远处弄调料。
秦锐一直是温柔细心的人。此外有更多优点,譬如体贴,上进,成熟。成熟大概是给秦锐最妥贴的标签。两人在青葱岁月相识,彼时江渔还是菠萝一样酸甜的少女,秦锐却已早早摆脱少年气,他从未迷茫,而是积极地绘制往后人生的蓝图,顺便把江渔也计划了进去。他陪伴着江渔成长,从一个女孩到一个女人。而他本人却仿佛毫无变化,因为他已没有可成长的空间。这世界上如果有人一下生就是成熟的,秦锐就一定在其中,平白跨过中间二三十年,拉出来就能工作结婚,并成为国家栋梁和模范丈夫。秦锐是如此优秀,而更大的优点在于,他爱江渔,纵然从未有过轰轰烈烈的激情时刻,江渔仍能感觉到他平静深沉、细水长流的爱意。江渔自己也曾想过,不如就爱我少一点,爱我久一点,那还有什么不知足呢?因而从在一起之初,江渔就没想过离开秦锐,她会和他结婚。
那时她觉得,平淡没什么不好,要想安定就要习惯。既然他爱她,那她也会一直爱他。她也没有想过,这样的决心竟抵不过时间磋磨。
秦锐离开的这会儿空档,江渔已经把桌面又换回两人的照片。是在校园一角的榕树下,女生踮脚亲吻男生的侧脸,阳光刚好撒在两人缝隙,那时他们多么年轻,未来多么好。曾经有无限的可能性,他们选择了有彼此的那一种,多感人,多无聊,一切别的故事都没法发生。
“喏,你接一下。我去拿橙汁给你。”
那是江渔几年未变的口味。一份麻酱,半勺糖,半勺葱,半勺耗油,已经被搅拌好。江渔接过调料碗,刚要放到桌子上,手却顿在半空中。
她偏头看着秦锐,“不如帮我加一份香菜吧。”
秦锐的目光晦暗不明,收敛了笑意:“你没开玩笑?”
江渔反倒咯咯笑起来,“怎么啦你,我换个新口味而已嘛,不会还担心我浪费吧?”
秦锐没接茬,只是盯着江渔的脸。江渔傍晚时落地的那颗心,此时又重新悬起。
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只有三秒,时间仿佛凝固成三个世纪。
秦锐却重新微笑起来,“知道了,我去帮你再弄一份,要是不爱吃就还吃这个好了。”
江渔伸手去捏着秦锐的小指,摇摇晃晃着:“谢谢你啦。”
秦锐抽出手,指着江渔亮起来的口袋:“你微信。”
江渔掏手机的时候,秦锐已经又转身走向调料区。
“一条新微信,来自林恒。”
“你回老家了?我明天下午的飞机,一起吃晚饭吧。”
“要不要一起看电影?晚上九点那场。”
“我从苏州给你带了你上次说的桂花糕,明天拿给你吧。”
江渔没回复,缓缓地摩挲着手机屏。亮了又暗。
秦锐拿着那碗加了香菜的调料和一杯橙汁,向江渔这边走过来。
江渔匆忙回了个“好”,就把手机揣回兜里。
是不是不该答应。
为什么要答应。
秦锐把手里的东西都在江渔面前放好。他揉着江渔的脑袋笑,“背着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这么慌?”
江渔尴尬的红了脸,掐了秦锐胳膊一把,“胡说些什么啊你。”
秦锐仍是笑着,把拆开的筷子摆到江渔面前。
他……刚刚应该只是开玩笑吧。
没事的,不会发现的,只是吃顿饭而已。
单独吃顿饭而已。
只是吃顿饭,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秦锐的事。
江渔这样想着,抬头看向秦锐。秦锐认真盯着筷子上那片薄薄的羊肉,熟了,然后夹到江渔的餐盘里。
“阿锐,这是我们在一起第七年了吧?”
“嗯,怎么了?”秦锐把一条宽粉夹进江渔盘里。
“认识也有十几年了?”
“十三年。怎么突然说这个?”秦锐放下筷子。
“我……我收到请柬了,高中时坐在我前面的女生,你应该也认识。就那谁,名字我记不大清了,等回去我拿给你看,婚礼在下个月五号,在家这边办,我们就参加完婚礼再回去吧,机票订七号的,这样行吗,还是你先回去?”
秦锐没有说话,江渔也停下筷子,紧张地看着对面的人。
“江渔,如果你做好准备了,我随时都可以跟你结婚。只要你愿意。”秦锐把筷子摆正,抬起头来,郑重地看着江渔。
江渔的脸刷的一下涨红,“我不是,不是在逼你跟我结婚,我,额,不过,我可以把这当成,当成求婚吗?”
江渔执拗地等着回答
“嗯。快点吃吧,都要凉了。”秦锐低着头笑,又把一片羊肉夹到江渔盘子里。
“阿锐……你会一直喜欢我吧,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吧。”
“这要看你表现了,说不定等你人老珠黄,我就要去找漂亮小姐姐。”
江渔团了纸团就往秦锐身上扔,秦锐闪身躲过,两人都闷闷地笑起来。
一切都会没事的,我们会结婚的。
那么明天还要不要见林恒?
既然已经答应了,还是……说清楚吧。
“阿锐,我明天要去给爷爷上坟,这两天晚上想回家住。”
“嗯,一会吃完饭就送你回去。”
秦锐没有开灯。对面七楼的人家从六点吃到现在,有人已经醉倒在沙发上,有人还在碰杯喝酒,而女人们已经在旁边支起一桌麻将。
路灯已经熄灭了,那户人家的灯是暖黄色,月光以外唯一的光源。
厨房的地砖冰凉,头顶还滴滴答答渗着水。他靠着柜子一动不动,喝空的啤酒瓶就那么横躺在地上,流出来的黄色液体蒸发干涸,留下一道丑陋的痕迹,洁白的地砖上分外显眼。
秦锐伸手去拿新的一瓶,拧开瓶盖,一股酸气扑鼻而来。
一整瓶醋。她是不是说醋没了来着?
秦锐嘲讽地笑起来,盯着手里的一整瓶醋,月光下洁白透亮。
啪的一声响,玻璃瓶子摔得四分五裂,一块块碎在地上,亮晶晶反着光,晶莹剔透,破碎的美丽。
真好看,真恶心。
秦锐摇摇晃晃站起身,赤着脚踩了过去,玻璃碴子扎着他的脚心,流出湿淋淋一大片血,跟酒和醋混在一起,他险些滑倒在厨房。
大概是喝多了,终于支撑不住摔倒在门口。
“真他妈恶心。”
林恒选的竟是同一家火锅店,递来一份加了香菜的调料时,江渔有点难堪。
林恒从桌对面绕到江渔的旁边,一语不发地盯着江渔,满满笑意。
江渔半是尴尬半是羞愤,转过头瞪了林恒一眼,“不好好吃你的饭,盯着我做什么!”
林恒笑意更盛,他轻轻按住江渔的手背,静静看着江渔脸色转红,“你今天真好看。”
江渔的心漏跳半拍,秦锐从不讲甜言蜜语。
“拆开看看喜不喜欢,我帮你带上。”
林恒撩起江渔细软的长发,手指蹭过江渔白皙的脖颈。她脖子上染上一大片粉红的颜色。
林恒低声笑了起来。
这场电影口碑颇好,票房却不高。整场只有他们两个人,林恒却依旧选了角落的座位。
“你真是天生当演员的料,你这么俗气、这么十三点,到镜头里又这么精致、有气质。”银幕上,小六赤着脚,露出修长细嫩的一双小腿,缠绕在男明星的脖子上,弯弯绕绕,滑腻得像条蛇。
林恒揽过江渔的肩膀。江渔局促着,然而没有推开。
大段大段的情爱戏,没有台词。日本人扯下小六的樱花耳环,日本人为小六穿上和服,小六成了哑巴,小六被囚禁在地下室。
林恒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愈发清晰,他扭过头来看着江渔,眼里满是渴望。
越靠越近。
温热的鼻息扑在脸上,就在林恒将要吻上江渔的时刻,她推开了他。
好恶心。
林恒盯着江渔,没有动,眼光依旧在黑暗里闪烁。
“对不起,我要结婚了。”
“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
“我一时糊涂,真的很抱歉。”
“很晚了,我要回去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对不起,不用送我了。”
江渔伸手去摘脖颈上那条项链,细细的链子和她细软的黑发缠绕起来,她硬生生扯了下来,简直头皮发麻。项链安静的躺在她手上,上面缠着几根打着结的发丝。
“拿着吧,送出去的东西,随你怎么处理,只是你之前没说你有男朋友。”林恒神色复杂地盯着江渔。
江渔不敢抬头再看林恒,低垂着头。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林恒叹了口气,率先起身离开。
江渔失魂落魄,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影院的,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在冰天雪地的十字路口蹲了许久,眼泪鼻涕几乎冻住,妆也花掉。月光清朗,照得人难堪。
“春江路的十字路口,来接我。”
秦锐什么都没问,只是忍着痛穿鞋。伤口恐怕会裂开。
江渔一直蹲在路灯下。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走到他面前。他蹲下,轻轻把她拉进怀里,温柔地摸着她的头。
江渔紧紧抱住秦锐,失声痛哭。
凌晨两点半,江渔独自窝在客厅沙发里。月光冷冷清清照着地板,手里那杯热水逐渐冷却,江渔没有松手。
秦锐从头到尾一句都没有问,他只是抱着她。
她几乎要从头到尾全部坦白,可话到嘴边,她还是没有说。
她知道,他一定会原谅她。他们还是会结婚,他不会放弃她。
可是凭什么要让他承担这种丑陋?
这么恶心的事。
让我一个人恶心就好,让我把恶心的事吞进肚子,烂进坟墓。
江渔就这么流着泪想,是我做错了,被惩罚的不该是他。
对不起,对不起。
“秦锐,我们还能在一起多久?”
秦锐抱着她的手渐渐松动:“多久都可以,再多半年,一年,甚至一辈子。”他深吸一口气,“只要你愿意。”
“那如果我做错事,你会不会原谅我?”
秦锐把手垂在被子上,没有说话。
江渔的泪从炽热变得冰凉,在脸上留下两道尴尬的痕迹。“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高墙,月光照在高墙上。
“江渔,我不会和你分开。但我们可能都要冷静一下,这段时间……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吧。”
有的东西,先是裂缝,啪,又像是碎掉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说?
“快睡吧,明早我送你回去。”
两人背对背,在一张床上沉默着。江渔的眼泪打湿枕巾,而秦锐始终没有回头。
秦锐的呼吸渐渐平缓均匀。江渔悄悄走下床,一个人窝在客厅沙发,倒了杯热水。她想,今天真的好冷。
秦锐没有睡着。江渔离开后,他也翻身下床,蹑手蹑脚打开柜子找纱布。
脚上几圈厚厚的纱布早就被血浸透,伤口不断往外渗着血,大概是很疼。
再见面,是在女同学的婚礼上。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
两人在同一桌。旁边的老同学打趣问他们,爱情长跑了这么多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大家吃上喜糖。秦锐自然的搂过江渔,而江渔也顺势把头枕在秦锐肩上:“大概今年就领证,小渔和我家里也在催,我们老大不小,也是时候要结婚了。”周围一片起哄的笑声,江渔尴尬的转过脸去,而秦锐也一直在笑,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
江渔在洗手池前反复回味着秦锐在饭桌上那句话,她盯着镜子里那张脸,感到一阵恍惚。自己是今年要结婚了吗?
直到旁边人拍拍江渔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遗漏了大半内容,只能从那句叹息听起,“哎,总之你自己多留心点,你们都谈了这么多年,他肯定是爱你的,人又那么好,你可千万不能让他抛下你跟别的狐狸精跑了,毕竟你也不小了,该妥协就得妥协,男人嘛,就是追求新鲜感,一时糊涂,会回家的。”
江渔愣愣地看着旁边的女人:“你说谁?”
“哎呀,不就高中那会跟秦锐谈过那琦琦嘛,你都不记得了?毕竟是初恋,他……”
江渔的浑身血液霎时凝固,她的脑袋停摆,心里也空落落的。
怎么会这样……不是最爱我吗?
走出门口时,江渔把手揣进秦锐的衣兜中。
“阿锐……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
秦锐没有做声,也未松开江渔的手。
“阿锐,你信我。”
秦锐叹了口气,捏了一下江渔的手背,没有应答。
两人沉默地走在街上。今天天气转暖,中午的气温有三四度。街上开始化雪,混着泥水,一踩就是个稀巴烂,稀稀汤汤的恶心。
良久,秦锐先开了口,“我想出去玩两天,可能会有人陪我。”
“如果你难受,我可以不去。”
江渔没有回应。
“放心吧,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我理解的。”
秦锐从兜里把手抽出来。
“总之你自己多留心点,你们都谈了这么多年,他肯定是爱你的,人又那么好,你可千万不能让他抛下你跟别的狐狸精跑了,毕竟你也不小了,该妥协就得妥协,男人嘛,就是追求新鲜感,一时糊涂,会回家的。”
有些东西,彻底死了。
江渔没有睡着。大概是月光太亮,晃得人头痛。
江渔想打电话给秦锐。号码输到一半,停住,删除。
再输,停住,删除。
眼泪大滴大滴落下,被子湿了一大片。
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江渔把脸捂在被子里抽噎。
我好想你。
可是要怎么打电话给你?你跟谁在一起,是抱着那个琦琦吗?你在做什么,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只要你能回来就好。
我怎么能没有你?
是我错了,你怎样报复我都好,求求你不要放弃我。
江渔哭得几近背过气去。她也后悔,为什么不能再自私一点,为什么不要求秦锐对自己忠贞,为什么要假装大方的应允?
可是又有什么脸去阻拦,自己明明是先做错的那个啊。
就当是赎罪,随便你怎么做,你开心就好了。
自尊可以都不要了,回来好不好?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当没有什么琦琦,七年感情了,回来好不好?
我还在等你,你答应过我了,你不要爱别人。
江渔把电话拨了出去。
没有应答。
空气是安静的,却仿佛有嗤笑声。
她挂断,然后关机。
小孩子吵架,总是把矛盾赤裸裸的摆在台面上,崩溃着大喊,“我要和你绝交!”最后或者不联系,成长的过程中逐渐淡忘;或者记性更差,第二天就忘掉昨日誓言,依旧和和美美牵着手一起玩泥巴。
学会粉饰太平,是成年的赠礼。
有时我们宁愿不要。
江渔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想给秦锐做一道锅包肉。伸手去拿醋时,却只摸到空空荡荡的架子。
她拎着锅铲冲出厨房时,看到的是望着厨房发呆的秦锐。
她手揉搓着围裙,“阿锐,醋没有了。”
秦锐没有应声,仍是定定地看着她,目光里没有悲喜。
江渔蹙眉,“阿锐?我说,醋没……”
“我说,”停顿。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秦锐终于红了眼眶。
“你冷静,你温柔,你不发脾气,”秦锐声音颤抖着,“但是爱情根本不需要一个圣人。”秦锐深吸一口气:“你恨我,我都知道,当日你做错,我晾着你,拒绝和你联络。可是我回家你他妈问都不问,这就过去了就维持和平了对吗,我们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结婚,江渔你告诉我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秦锐紧紧地捏着手上的被子,捏到骨节突出泛白。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在乎过?”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觉得我只是适合谈婚论嫁,这么多年你一直埋怨我吧,你从来都不爱我对不对?”
秦锐终于把那个杯子摔到门上,热水流了一地,烫得秦锐手上一大片深红。玻璃碎掉的声音很清脆悦耳,坏处是留下一堆扎脚的玻璃碴子。即使小心翼翼收起,残渣可能仍会在不经意之时把人刺痛。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江渔手中的锅铲砰地一声掉在地上,她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不是的,可是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那么,”江渔颓然地瘫坐在地上,“你想怎样呢?想要我怎样呢?”
江渔把围裙解下放到一边,她想把围裙撕碎,可没有力气,“我知道你根本就没有原谅我,所以你要怎么做呢,跟我分手去跟她在一起吗?移情到底吗?我只有一次没有拿捏好,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阿锐,是你不信我,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那你觉得难道我就发生什么了吗,江渔,你真的觉得我会去报复你吗?”
江渔愣住。
秦锐摔门离去,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可以说我残忍,可是我不说大话。”
“我说我不会分手,但没有讲过我能原谅你。”
“我也不需要你原谅我。”
“爱情是,我不相信你,我相信什么都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