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瞧得起,但我不需要

——“我还有事,可以等会再说吗?”

——“哎?”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我跟你说是觉得你是我的好朋友,你这个人怎么这种态度?”


万里征程自此启,去日愁苦皆忘怀。

这是一手抱着一大摞材料,一手攥着电话,脚上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飞奔的像踏了风火轮一样,往即将合上的电梯冲的我,和我大学时期的密友月白的对话。

月白是典型的白富美,大学毕业后在她那位当地知名企业家父亲的安排下进了家族企业,过着一种闲云野鹤,起看朝阳卧观花的富家大小姐生活。唯一不顺心的就是她那个家境略有贫寒,为了能够不卑不亢迎娶她,一心一意踏实工作努力奋进,而疏于照顾她感情的男朋友。

而我,爸妈都是普普通通的工人,每天过着清汤寡水的日子,且不说给我一个企业来继承,根本连帮我安排个工作都不可能。基于这样的现实,我选择了一个所有像我一样没有根基的年轻人都会做的事,硬着头皮往前闯。

自此,我和月白在大学阶段曾经高度重合的生活彻底分道扬镳。

我一路磕磕绊绊,拼了命的想要扎根在北京。别人不愿意加的班我加,别人不愿意去的项目我去,别人不愿意陪的酒局我陪。一度前一晚喝的酒还没有彻底醒过来,我已经拉着我那个用了四五年,掉了一个轮子的破拉杆箱风风火火的去赶火车。

而在我拼死拼活的挣扎在生存线上的时候,月白却过着读读书,养养花,逗逗狗,逛逛街的闲散日子里。

不同的生活造就不同的朋友圈。

我的朋友圈里不是凌晨从火车站站台边缘冉冉升起的朝阳就是晚归时照耀天边的星辰,而月白的朋友圈里却尽是美景,美食和她与男友甜蜜的合影。

月白在我的朋友圈下面不失天真的评论:“哈哈!你就像个民工!”

我对于她的天真直率不能再报以莞尔一笑,而是看着手机长时间的沉默。

月白就像是一朵湃在琉璃霁红盘里的水仙花,从种植到生长都被人精心呵护,晶莹剔透的不染凡尘;而我则像是西北大漠里的沙葱,如果不疯狂生长,那么只有死路一条。

渐渐的,我和月白不止是地理上的距离,更是心灵上的疏远。

月白曾找我抱怨:“你怎么不回我的微信?”

我暗自苦笑。

最近接了一个项目,老大一边强调这个客户很重要,一边暗示这件事办好了没准可以升职加薪,我怎么敢不拼尽全力?

每次我拖着沉重的身躯,凌晨两三点赶回家,连衣服都不想脱只想倒在床上就睡的时候,微信里总会有那么十几条月白发来的长长的微信语音等着我。

我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疲于应付。

只是她的忧心于我而言,实在是无足轻重。

或者是她的那些猫猫狗狗生了病,或者是她养的花掉了一片叶子,或者是她今天尝到了很好吃的蛋糕,或者是她从男朋友的手机里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女同事... ...

这些烦恼对于我这个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人,大概算得上是一种奢望。可是对于情感细腻,娇生惯养的月白而言,却是值得她大呼小叫,捧着心口娇嗔三声的“重大事件”。

我和月白这段承载着青春的珍贵友谊的结局无疑是一眼看得见头的。

终于在一次月白和男友爆发剧烈的冲突后,她抽抽噎噎的打电话过来朝我发泄,我却忙于手上需要在第二天提交的策划书,仅仅不咸不淡的安慰了她几句就毅然决然的挂了她的电话后,彻底走到了终点。

月白像对待她那可怜的男友一样狂轰滥炸,可惜友情不比爱情的无私奉献,我也不再是年轻的小姑娘,可以轰轰烈烈的喊着“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就放弃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工作。

不过是几秒钟的犹豫,我果断的按下了关机键。

工作结束,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四点。盛夏的北京,天边已经微微的擦了亮,我站在家里的落地窗前,打开了手机。那个我曾经熟悉的头像还在我的联系人列表里,我却无法发出一条道歉的消息。

鲜红的叹号提醒我,月白已经单方面的结束了我们的关系。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袭上心头,我竟然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畅快。

“再见,月白。”

不想再去追问月白为什么,我也删了她。

谢谢你的瞧得起,但我真的不需要。

在我和月白的这段友情里,我始终带着一种卑微的谦逊,默默的拱卫照料着月白的骄纵任性。我羡慕月白姣好的长相,优越的家世,单纯的心地,活泼的性格,而月白,若有似无,只在需要我的时候才想起我。

只有瞧不起你的人,才会不停的强调瞧得起。

当我迈入社会,摸爬滚打的大步向前,终于知道了,自己最需要的不是别人的“瞧得起”,而是“做自己”。

也许,我真正告别的,不是月白,而是曾经那个,卑微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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