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志强和芳芳来这个城市打工七年了,想当初,小两口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带着美好的梦想来到这里,一心想靠勤劳的双手摆脱贫困的生活。所以他们不怕苦,不怕累,脏活累活什么都干。刚来的时候没地方住,为了省几十块钱的住宿费他们住桥洞。第一次进饭店因为菜价太贵没敢吃饱——最便宜的一盘土豆丝还要十二元,而且还那么少,都不够一个人塞牙缝的,在老家,十二块钱能买半袋子土豆呢。
这里不只是菜价贵,找工作也没那么容易。人海茫茫,人生地不熟,小两口处处碰壁,还差点被中介骗光身上的钱。后来他们不敢再找中介,自己一家一家问,看见商场进去问要不要扫地的,看见饭店进去问要不要洗菜的........苍天不负苦心人,历尽重重磨难,还真让他们问到了,一家刚开张的饭店收留了他们。
是的,是收留,因为他们当时已经快要花光带来的钱,马上就要走投无路。
农村出来的孩子吃苦的劲头自不必说,两个人的勤快能干很快赢得了老板的好感,随着饭店生意的兴隆,两人的工资也水涨船高。慢慢的,两个人在这个城市站稳了脚跟。
眨眼之间,他们已在这个城市待了七年,期间芳芳生下了女儿,因为饭店生意太忙无暇照顾,就把刚刚断奶的孩子放在了老家让爷爷奶奶照顾。而他们的工作也做的有声有色,志强当上了分店的店长,芳芳也是大堂经理,他们的工资也是成倍成倍地往上翻。再这样干几年,就可以买车买房了,小两口对未来充满了向往。
02
因为饭店的工作性质,夫妻俩常年都没有回过家,即便是春节,也没有好好休息过,往往是别人年都过完了,小两口才急匆匆的赶回家,待不了几天再匆匆回城。已经五岁的女儿,视他们为陌生人。
有时候志强和芳芳心里也会失落,别人的孩子都是看见父母亲得不得了,一天到晚的粘着父母不离开,而自己的孩子则只会远远看着自己,有时候想过去抱抱她,她也会惊恐地躲开。而且他们还发现,孩子不爱说话,不像别的孩子那么活泼,一天到晚待在角落里自己玩,不哭不闹。同龄的孩子都会加减法了,自己的孩子却连1、2、3都不认识......
去年年底,夫妻俩给老板申请多给几天假,回家陪陪孩子。老板念他们这几年的表现,特批他们半个月的假。别人眼里的半个月可能就在最平常的日子,而在夫妻俩眼里,这半个月却弥足珍贵,因为孩子自从被放在老家,他们陪孩子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足半个月。
收拾好行李,夫妻俩急匆匆地回家了,回到家后对女儿极尽疼爱,虽然女儿刚开始总是抵触和排挤他们,可夫妻俩做好了准备,要用最大的耐心换回女儿冰冷的心。他们给女儿穿漂亮的衣服,买好玩的玩具,陪她吃饭,陪她睡觉,给她讲故事,带她出去玩,带她去能去的商场和游乐场.......
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女儿在父母的爱里悄悄发生了变化,回家第五天,女儿同意让芳芳抱了;第六天,女儿会对着爸爸笑了;第七天,女儿给妈妈说:“妈妈,我要吃蛋糕。”夫妻俩喜出望外,忙不迭的去给孩子买蛋糕。
亲爱的孩子,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摘下来,这些年我们亏欠你的太多太多.......
被父母疼爱的女儿不再局促和不安,变成了快乐的天使,一天到晚“爸爸妈妈”不停地叫,让妈妈给她梳小辫,骑在爸爸脖子上骑大马。她甚至还要唱歌给妈妈听,跳舞给爸爸看,虽然咿咿呀呀不知道唱的啥,虽然手舞足蹈不知道跳的啥,但孩子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就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歌声和最优美的舞蹈。
03快乐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转眼芳芳和志强的假期就要结束了。临走前一天,夫妻俩告诉女儿:“明天爸爸妈妈就要回去了,去给你挣钱买好吃的回来。”
“不要,不要爸爸妈妈走!”女儿的眼睛里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惊恐。刚刚暖热的亲情,刚刚培养起来的依恋,就这样噶然而止,这让孩子无法接受。
整整一个晚上,女儿一手抱着爸爸,一手抱着妈妈,即便是睡着了都不肯松手。只要妈妈稍微翻个身她都会醒来,爸爸的呼噜稍微响一点她都会睁开眼看看。天知道这个可怜的孩子一晚上到底有没有睡觉。
纵然有万般不舍还是要离去的,芳芳和志强在远方的城市还有未完成的梦。提前叫好的出租车就停在门口。
早起看到收拾的行李的爸爸妈妈,孩子一下子慌了神,伸开双脚,张开双手,形成一个大字赌在了门口。
弱小的孩子,你因为这样就能阻挡父母的离去吗?你被爷爷毫不费力地抱了起来。而你,则拼命地挣扎,喊破天似地哭叫。你扔掉了奶奶递过来的所有的玩具——除了父母,你什么都不要,所有的玩具没有父母的陪伴都毫无意义!
直到看着车子走远了,爷爷才把哭闹的孩子放下。可怜的孩子对着远去的车影一路狂追,顾不得已经跑丢的鞋子。
“爸爸........妈妈........”凄厉的哭喊声惊天动地!
这对坐车远去的年轻的父母,再也控制不住地一路悲咽.......
人间自古伤离别!
04
返城后的夫妻俩再也无法做到安心工作,女儿的哭声像一把剪刀要把两人的心撕碎,使他们的内心时刻不得安宁。尤其是芳芳,甚至开始精神恍惚,常常是半夜正睡着突然一个人坐起来哭。志强心里也不好过,只不过他是大老爷们,不能像芳芳那样整日以泪洗面。他只能将难受深埋于心,一边安慰着芳芳,一边忙着饭店的工作。
或许时间长了,芳芳和孩子都会好一点。志强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
可是志强所希望的“好一点”始终没有来到,前几天给家里打电话得知,女儿在他们离开后一直高烧不退,已经一个多星期了!
芳芳首先坐不住了,泪眼婆娑的对志强说:“我想好了,我回家。”
芳芳的打算,志强已经料到了,只是他在这个城市打拼这么多年,还迟迟下不了舍弃的决心。他也考虑过让芳芳自己回家,可他又实在是放心不下,到时候,夫妻、父女长期分离,他的家依然是不完整的,到时候芳芳也会和现在的留守女儿一样,成了可怜的留守妇女,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要走,一起走,一家人在一起,再穷困也是快乐的!
“好吧,你先回去,先照看着孩子,我把这边的工作给老板交接好,我也回去,我们一起回。”志强扶起哭得泣不成声的芳芳说。
芳芳有点吃惊地抬起头,不相信地看着志强,她和志强来到这里吃过很多苦,走到今天很不容易,他知道志强有多珍惜现在的一切。她从心里是希望志强一起回去的,可她又不敢说,如今志强自己说出来,不由得喜出望外。
“我们辛苦在这里打工,名义上是为了孩子好,可孩子真的快乐吗?到时候错失了孩子的成长和教育,我们即便是挣来了金三银山也不快乐。我不想到那个时候再后悔 。 ”听到志强这么说,芳芳破涕为笑,这何尝不是芳芳内心的声音。
“我打算好了,回家以后你就在家安心照顾我们的孩子,看着她上学。我在家附近找工作挣钱养活你们娘俩,虽然睁的比这里可能少一点,但我们有勤劳的双手,不愁没有好日子过,最重要的,一家人是团圆的。”
返乡前的最后一个晚上,芳芳和志强一夜都没睡。打算着将来的日子,规划着他们的幸福。
05
孩子在芳芳的照顾里很快就好了起来,或许在妈妈来到身边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好了,妈妈的爱是世上最好的良药。
一天早上,芳芳边给女儿穿衣服边说:“宝贝,今天要和妈妈一起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啊?妈妈。”
“今天我们要去接爸爸。”
“爸爸也要回来吗?”孩子先是意外,接着开心得蹦了起来。
“是啊,今天爸爸也回来,回来再也不走了。”
“哦,太好了!”这个消息太让孩子振奋了,高兴得在床上一圈一圈地蹦。
吃过早饭,芳芳领着孩子早早就去村口等着,孩子牵着芳芳的手,一路上蹦蹦跳跳,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
很快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在村口停下,笑容满面的志强从车上走了下来。
“爸爸!”孩子飞奔过去,一下子补到志强怀里。
看着爷俩微笑着向自己走来,芳芳的心里无比踏实和温暖——她好多年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了,自己多年来苦苦寻找的幸福原来这么简单。
孩子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兴高采烈地向家走去,洒下一路欢歌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