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凌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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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的十六岁生日过得极不愉快，那一天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开心的印象。一转眼就是半年，夏天到了。
因为成绩的关系，整个夏天我一直郁郁寡欢。
我想要倾诉，却无人可说。
考试过后我们整个年级搬到了新建的那座教学楼。如果可以算作分校，那也是极其简陋的。没有电梯，教室又在五楼。很多人抱怨。
我没说什么，就那样接受了这种不公。
那是因为，教室在几楼，对我而言，不是重点。
重点是，阿亮的班级也在这一层。
于是，心里便有一种小小的企盼。
这个夏天，我突然有了心事，如烟的往事看似不定，却那样清晰地印在我的脑际，盘旋着织成光怪陆离的网，将我的心事陷落进去。
02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曾经还是同班同学的时候，我心中便已暗暗滋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情思。我被他的嗓音迷住了，就是这样。
而后有一天，放学路上，他一直走在我前面。
我终于没勇气与他同行，所以一低头跑了过去。还没等到加快的心跳完全平息，身后便传来那个略显沙哑，然而却很好听的声音：“不要逃避。”
不要逃避。
不——要——逃——避，是阿亮在我身后大喊。
他终究比我勇敢。他总是像这样，追求他想追求的东西，十分执著。
有时放学，他跟在我后面走，一句话不说，只是跟在后面，一直走到分岔的路口，他便故意一步从我身后跨过，然后奔跑着走远。
有时坐在座位上，一首接一首地唱情歌，唱到我捂着耳朵求饶。
有时也会安静下来，听我说些秘密的事。
那时的阿亮，有个性，不拘束，随心所欲。对我，则是执著得近乎固执，即便我一直保持着沉默，他也还是每天放学时走在我后面，一直走到分岔的路口。
03
再见到他时已经过去了三年。开学时，望着操场上来来往往那么多的学生， 突然间就认出了他。仍是喜欢在夏天穿黑色的衣服，仍会那样温暖地笑。他的眼睛就像有星星的光在里面闪烁，看得久了，给人眩晕的感觉。
再后来自然经常见面。可是每次见到他，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样，又过了一年。
也许，时光就是这样残酷。时光的流逝，让我们丢失了好多，比如那时的无话不谈，以及他的勇敢和执著。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每次见到你，我都会惊慌失措。可记得从前，我们总是无话不说的。”
“现在的我好孤独，你可以陪我聊天吗？”
我犹豫着，认真地在qq上写下上面的话。
我以为他还会像以前一样，静静地听我诉说。
可是 ……
“你怎么开这种玩笑啊，说得好暧昧哦。”
开玩笑。
可是，阿亮，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只是觉得那时真好。
我真希望我们永远都不会长大，真希望我们永远像小时候那样天真。
然而……
“哦 ，那个时候，我只是冲动，没什么别的。
现在感觉那个时候好傻。”
看到上面这两句话的时候，我微微愣了一下。
回到家，疯狂地翻出当年的日记本。
四年前幼稚的钢笔字，透露着我内心的秘密。
“今晚我又去了那个广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去那。或许不为别的，只为再见到那个踏着滑板的男孩，永远忘不了那天晚上的见面，他踏着滑板，从广场的那一边，微笑地过来……”
泪从我眼中滑落，那些字迹终于在我的视线里变得模糊。
难道，那时的感情，竟抵不过时间的流逝吗？
可是，你的执著和勇敢也丢了吗？
04
每天晚上熬到很晚，除了应付完那么多的习题，总是在临睡前跑到电脑前，大段大段地给他留言。
但他固执地不肯回应，固执的程度，一如当初对我的执著。
语文课上，那个词被我用红笔在下面画上了横线。
螳臂当车。
有一次美术课，老师让每个人在黑板上画一幅画，而且，要表示一个成语。
轮到他的时候，他画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两只臂，夸张的向前伸着，仿佛真的想挡住什么。
所有人都猜不出，这个有些四不像的家伙，究竟表示什么成语呢？
只有我一个人，在下面喊出了那四个字。
于是我看到他的眉眼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微笑着说，聪明。
明明曾经是那么心有灵犀啊，为什么现在却如此生疏呢。
05
放学后，从五楼走下去的时候，看见他正从另一侧的楼梯走下来。
我和他隔着拥挤的人群对视。
出了校门，低着头走在路上，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到我前面。
左肩背着黑色的书包，穿着白色的短袖。
他还是那样喜欢黑色和白色，就像很多年前他一直喜欢的那样。
就在我抬头刚刚看到他的时候，他刚好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我的脸上，只是面对我，轻轻的点点头。
转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隔阂。
我们都怕惊动什么，所以渐渐沉默。我们以为保持沉默就不会伤害对方，可我们忘了这恰恰是最大的伤害。
06
一次放学，我再一次路过那个广场。
三年前那个吹笛的老人又出现了。仍像当年那样，坐在台阶上，让笛声在空中飘荡。
我不喜欢这首曲子。第一次听到的是另一曲，那首曲子，悠扬，深邃，空灵，让人想起好多温暖与感动。
记得那时我刚上初中，某个黄昏，静静地坐在广场的台阶上，头上是大片淡紫色的晚霞，美丽的夕阳，耳旁是老人悠扬的笛声，脑海里全是他的笑容，以及他踏着滑板微笑靠近我时，那眼中的光芒……
心中终是有些失落。
于是给好友小旭打电话，对她讲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唠唠叨叨，冗长得我自己都十分惊讶。
她在电话那头笑笑，说，馨馨，我都快不记得了。
是吗，我喃喃道，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不晓得，到底是我多愁善感，还是你们麻木不仁。那个时候的一切，我永远都不会忘。
可是馨馨，记得不记得，又有什么用呢，都四年了，四年里好多事，怎么能全记得呢？
可我的记忆里，只有天真的你，幼稚的我，还有，那个执著勇敢的阿亮。
我无法接受他的沉默，我好怀念从前。
然而，馨馨，你不觉得这么活着，太累了吗？何必一定要找回过去呢？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回到从前。况且，你和他，只是同学而已，何必这么执拗呢！
我和他，只是同学吗？
小旭 ，你根本不懂我。
07
挂了电话，我戴上耳机。
许绍洋深情地唱着，那字字句句，清晰地落入我的耳朵，也一下一下地，叩击着我敏感的心。
“可知道/有些事有些人 /停留在 /发生的那天不肯走 /看时光/ 的残酷 /舍不得/ 被遗忘……”
就算过去的一切真的无法找回，可是，我是真的， 舍不得遗忘。
注：本文最初写于2008年7月，当中的一些描述现在看来可能有些过时。有删改。
文章为原创，未经授权禁止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