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瑞氏症,这是一种没有太多人知道的疾病,患病者的面部和脖子会不由自主地抽搐,而他的喉咙里也不可抑制地发出类似狗叫等这样的怪声。这种引人注目的症状并非一时半会儿就会消失,大部分妥瑞氏症的患者都在7岁左右发病,而这些症状将从少年时期就如影随形地跟在他们的身边。
我们大可设身处地体验一下……
你终于鼓起勇气,与刚结识的恋人相约一家咖啡馆,浪漫的气氛、雅致的情调,什么都刚刚好,唯一格格不入的存在,就是你每隔几十秒脖子和面部都会抽搐一次,与此同时,店内都会响起一声足以令人侧目的狗叫。虽然你很努力地克制这种尴尬的现象再发生,但是愈发用力控制,这种情况却愈发频繁起来,最终你被服务员请出了咖啡馆,而恋人也善意地说改天再约吧。
真是太糟糕了,这是我刚接触这部影片就浮现在脑海里的一句话。
虽然这个鱼龙混杂的社会看上去包容性很强,然而始终存在着一种隐而不显的主流秩序,这种秩序轻而易举地就把破坏和谐的个体暴露出来了。
《叫我第一名》的男主角布莱德,就是那个被主流秩序毫不留情地暴露出来的差异化个体。而这部影片的励志所在,也正是男主角在面对主流的质疑和批判时,依旧没有放弃成为一名教师的信念,最终这个信念和热情支撑着他走上了年度最佳教师的讲台。
就此励志的部分便落下帷幕,而我真正看重这部影片的不是励志,却是教育。
像布莱德这一类先天就被疾病隔离在主流之外的个体,从发病之日起就提前迈入了寻找自我认同的茫茫黑夜,在这片黑夜中他们所遭受的踩踏,造成的自卑与耻辱感,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常青藤组的李宛秦在讲解这部电影的时候,抓住了一个极为核心的点,她说:“布莱德将疾病从他自己的身上分化出去了,他从小就将疾病视为他的一个同伴。”
究竟是将疾病缺陷带来耻辱和自卑,内化成自己人格里的一部分?
还是把疾病缺陷干净利落地分化出来,让它成为一个自己必须与之相处的客体?
这就是布莱德,为何没有被疾病打倒的核心原因。
但是,为什么布莱德可以将疾病分化,靠的仅仅是信念和意志吗?
提出这个问题时,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来看,布莱德内化了什么?
布莱德的毕生理想是成为一名教师,我们都知道,理想最初的萌芽是来源于理想化客体的,之后随着现实感、挫折不断地融入,在进行诸多现实矫正之后,自体的理想化才能够慢慢蜕变成为理想。
回到影片里,在年幼的布莱德心中播下种子的,无疑是那位“教育学生,用知识打败无知。”的校长,他通过与布莱德的一问一答,将布莱德的疾病告知了全校师生,没有放弃的布莱德也获得了大家的掌声。
更重要的是,学校也是一种社会主流的形态分支,而校长便是这个主流环境里的权力顶端,他通过自身站出来对布莱德进行的身份认同,带动了全校师生对布莱德的身份认同。这让长期在社会上没有立足之地的布莱德,第一次获得了来自于父性的、重要且有力的社会认同。
这便是在布莱德的生命里,颇为重要的一次教育。但在校长之前,又是谁的教育,让布莱德内化了足以支撑他的自尊上遭受的侮辱和踩踏的坚定呢?
母亲,这个永远都不会被心理学忽视的角色,成为了布莱德重要的教育者。
这场来自于母亲的教育,第一个关键元素便是“爱意”。
从母亲带着孩子四处求医开始,再到母亲面对校长的责难时坚定地共情孩子,最终母亲只身一人借书研究,帮助孩子确诊了困扰他多年的疾病名叫妥瑞氏症。从这个持续不断的努力里,透露出来的便是爱意,这份融合了大量心血与多年时间的付出,名为爱意,而这份爱意足以让先天带有缺陷的孩子体验到“安全感与信任感”,小布莱德明白就算这个世界再踩踏他,但是母亲永远都不会放弃他、抛弃他。
第二个关键元素便是“正念”,而在正念背后支撑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则是“信念”,这个“信念”单纯得只有四个字,那就是“永不妥协”。
我个人觉得,这也是为何布莱德可以将疾病分化为客体,而不是内化为自体的重要原因。正是这种坚定不移的信念,让布莱德与在教堂互助会里同病相怜的患者们区分开来。一旦认同了这个疾病,接纳了这种宿命,永不妥协的意志将被瓦解,渴望融入主流社会节奏的希望之火也将熄灭。
这种来自于母亲坚定不移的信念,在成年布莱德遇到重大挫折后,也屡屡给予了他支撑,第一次是面试遭受到了不近人情地侮辱,而第二次则是布莱德在面对恋情时感受到恐惧而萌生退意。
说到最后,不得不提一下布莱德的父亲,我对几位小伙伴形容布莱德父亲的话印象深刻,“他对布莱德没有尊重,但爱还是有的。”、“他不是一个完美的父亲,但他是一个父亲。”
这两句话说得入木三分,虽然现在的社会里,大家都在追寻着那个情感型父亲,但是父性里不可避免地存在着野性、血性、暴力美学、辨识度,以及对社会认同的高度需要。一旦发现资源出现了不可挽回的损坏,那便会很快放弃。毕竟男性由于生物性里自带的开拓性,相比情感里温存的陪伴,他们更加需要在社会里一同勇往直前的同伴。
而布莱德的疾病,就注定了他被社会淘汰的几率远高于常人,那么父亲对于这个儿子的态度,就将陷入到巨大的冲突矛盾之中。因此他无法做到耐心、尊重儿子的情感体验,但是却也会在布莱德打棒球赢得比赛时,开心地从座位上跳起来,给儿子报以欢呼和掌声,之后却又因为儿子抑制不住地抽搐和发出怪声而发怒。我是能够体会这位父亲的心情的,愈是看到了儿子的出色一面,却愈发会因为儿子身上疾病的不可挽回而感到痛苦。
我想,当电影里成年后的儿子布莱德在面对社会化的挑战时,毫不犹豫地拨通了父亲的电话,而这位父亲挺身而出为儿子漂亮搞定的行为,已经足够赢得“一位对儿子有爱的父亲”这样的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