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年三十
过年了,又是一年。
疫情的尾巴没有断,防疫值班,工作加班,把时间和日程驱赶的匆匆忙忙,留下更多的是紧张、敏感。
今年的年,最终还是无法回老家与亲人团聚。电话提前告知老父亲时,听似轻松的话语中,掩不住的是失落,我不争气的眼泪还是忍不住,但依然努力着轻松愉快,与老爷子唠唠叨叨,聊聊家常。
年在胶东,没有更多的激情,不是不喜欢,更多寄托在于一周时间的休息,享受时光,但没有体会到深刻的节日情感,问妻,说,现在也没有儿时那种年味的感觉和快乐。
一老者老友说,现在过年失去了以往的仪式感,是因为当今物质生活条件好了,日常消费与过去只有年时才有的一样,随时可以下馆子、买新衣,没有了过去那种渴望和印象。
对啊!为什么儿时的年味印象挥之不去呢?
虽然没有抱怨岁月是把杀猪刀,却早已把自己活成了老头。想想今天,已异乡漂泊了整整三十年!乡愁的感觉格外浓,特别是呀呀学语到如今即将上大学的女儿,对我更是成了一个面镜子:父母不易。
年,往往会让我思旧。大嫂曾调侃我老了,喜欢念旧,这不丢人,因为念旧的里面有温度,更有故事。
我刚刚回复了小学同学的问候,时光镜头自然拉到了儿时那种贫困环境但掩不住的真心快乐时光。
进入腊月,大人们生活节奏加快,开始筹划如何过一个吉祥欢乐的年。父亲盘算着如何从不多钞票中能拿出几张,到县城或人民公社商店买点平时舍不得买的瓜子、红枣、核桃等,尽量满足孩子们的馋虫。父亲有时也会大方一点,买了很稀罕的虾片,油炸后脆脆的、咸咸的,很好吃。现在想想其实就是玉米淀粉调和的虾味膨化食品,但在那时绝对是美味佳肴,全家欢度新年的硬菜。
母亲早已忙的下不了炕,拆洗全家人的棉衣、棉被,赶制每人的棉靴,缝补内衣外套,记得那时两个姐姐跟着忙乎,做饭洗衣喂猪,让母亲省出时间专心备年。
年三十这天,是全家人最忙碌的一天。每家的孩子都不能睡懒觉,早早被父母唤起来,男孩子们帮着父亲扫院喂牛羊、挑水、贴春联,女孩子们帮忙包饺子、蒸馒头、炸油糕,等等,忙不过来的一天,永远不够的时间。
晚上,那时村里没有通电,屋里小油灯罩早已擦得铮光瓦亮,点燃了,与屋外房檐下挂的纸灯笼透出的暗黄色光亮相呼应,里照外影,新换雪白的窗麻纸上的红彤彤的窗花,漆黑夜里远远看到的是弱黄团光中的一朵朵红云,暖暖的,深夜回家的路上不孤独不害怕。那是家。
小时候自然没有春晚的概念。
花灯初上,夜晚显得格外沉闷。熊孩子们早已憋不住顽性,将整挂的鞭炮拆了,揣在兜里,点上一支平时不敢在大人面前吸的香烟,三三两两约好了,边走边吹牛,显耀家里好吃好玩的同时,不时掏出一枚小鞭点燃后使劲抛的高高远远,为那一声炸响尖笑起来,或恶作剧甩扔到女同学脚下,吓得女孩子们容花失色惊叫连连骂声一片,却丝毫不懊恼更没有悔意,疯笑狂笑,让平日学校里学习成绩和拳头雨中被女孩子欺负惯了没有机会翻身的那种悔气不服气,一扫而光。年,真好。
很奇怪,那时村里不时髦麻将,喜欢玩扑克的早已约起来,火炕上挤满了观局的,屁股被烙的火热,汗味、屁味、烟味,充斥满屋却没有影响斗局观局的心情,甚至观局者为某一人出的臭牌不时惋惜。大家玩的格外开心认真,好似一把牌中,能打退一年的晦气,赌盼着即将开局的好兆头。
熬夜,这天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传统习俗。大人们终于放慢了忙碌节奏和脚步,很仪式感地在炕中央摆好方桌,拿出碟子盛上各种糖果瓜子,火炉上煮泡好一锅黑砖茶,分倒在几个搪瓷缸杯里,大家盘腿围在桌边,边吃零食边喝茶,聊聊家常,谈谈来年计划。这种场景是更多人家过年熬年的镜头记录。慢慢地,陪着时光一秒一秒流逝,孩子们才不管那么多规矩,早已困的东倒西歪,昏昏而睡。
有讲究的人家,特别是一些老者,透夜不眠不熄灯,寓意“熬”走了“年”,让“年”这个怪物远远离去,留下安康吉祥。记得吕家一位老太太就是这样坚持的,同学的奶奶,长寿,有威望。
临近凌晨一点左右,各路神仙重新返岗理料民间事务之际,凡人们隆重举行仪式迎接,即家乡传统中的“接神”。人们换上新衣或干净衣服,端出各类糖果点心,拿出鞭炮,围在院中堆好了麦秆,点燃,放鞭,主动伸手烤火,鞭炮声吓跑了“年”,火光中迎来了新希望。
火堆不时飞舞出火星伴着烟灰丝,随风飘散,或被热浪冲吹的上下飘飞,如蛾一般。各家各户火光相互映照,天空似乎也燃着了。鞭炮声此起彼伏,响彻了整个村庄,甚至能听到邻村的,吓得狗狂吠乱窜,牛马羊猪鸡也紧张地挤在一起,不安地咴咴哼哼咕咕着,要不是被关在圈房里,也如狗那样,早已逃之夭夭。它们始终不明白,今天的夜里,人们为什么如此疯狂?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就这样,新年第一天已经来临。
大家回屋后,再简单吃点糕点等,父母告诉我们,今天吃饱全年不饿。那个贫穷年代,脱贫才是真正的生活追求。远方不时零星响起的鞭炮声,根本挡不住早已困涩,倒头便昏昏沉沉睡去。再睁开眼时,母亲早已煮熟了饺子,放在热锅里温着,舍不得早早叫醒我们。
年,就这样过去了,初一的习俗更多。
慢慢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