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鱼梁洲的码头上,人影依稀。
清歌登舟挥别送行的友人,渐渐远去。
风中,隐隐约约,舟子低沉的歌声,渐远渐消。
正是:此去洞庭远,江湖秋水多。
清歌此行,乃是应白云飞鸽传书想邀,到白云隐居的云深山庄小聚,自是心情极佳,一路上只觉青山有情,明月有意。
黄昏时分,船泊茕陵矶,长夜漫漫,清歌一时难以入眠,起来登岸,不知不觉信步走到一处庄园外,见院门洞开,里面灯火通明,甚为好奇,走到门口向内望去,只见院子里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顿时魂飞魄散。
清歌想要赶紧逃开,却双腿颤栗怎么也迈不开步子,此时,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看见了他,狞笑着走进他:小子,撞见爷爷我算你命不好。说完举刀劈下,耳听得风声凄厉清歌暗道:我命休也。只待闭目受死。
忽听一声娇呵:小黄,住手!
一会儿,又听见那销魂蚀骨的声音:小黄,把他带过来。
好一会儿,清歌惊魂初定,睁开眼睛,只觉眼前一亮,不觉轻叹:好一个漂亮的美人儿!
只见堂上太师椅上,斜倚着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子,银白色暗纹短衫更衬着她吹弹得破脸庞上,黑漆漆的眼睛如星辰般晶莹,天青色长裙下,一双鹅黄鹿皮靴轻轻的轻扣着地板,左手托着腮,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清歌想:我不是做梦吧?狠狠的掐了一下大腿,疼!
小黄怒喝:再这样贼眉贼眼的盯着老板娘,我剁了你!
那美人右手的食指轻轻摇了摇,小黄退后一步,仍恨恨的盯着清歌。
你下去吧。清歌迟疑着,舍不得离开。却见那美人对他微微一笑:没说你。
小黄叫到:老板娘?!
去吧。美人看小黄一眼,小黄怒冲冲的走了出去。
唉。很久,美人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轻轻的,却有如千般悲凉,万般孤寂,清歌只觉心都碎了。
他望着老板娘,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满心满意都是怜惜。
你能帮我做件事吗?她问,那么轻,那么无助,仿佛是自言自语。
清歌顿时热血沸腾:美人若有差遣,清某万死不辞!
当真?她笑得更美了。恍若月下清潭,朦胧而迷离。
男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清歌恨不得对天发誓。
我今夜想吃一碗面。
只是一碗面?清歌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微笑着点点头。
什么面?我去帮你做!清歌想到自己出色的厨艺,忍不住浮想联翩:说不定凭我的厨艺,加上风流倜傥的谈吐,可以抱得美人归哦。
雪菜肉丝面,你真的会做吗?她的笑意更深了。清歌忽然打了个冷颤,如果她刚才的浅笑是清潭的话,此刻,她更像深不可测的寒潭。
只是一碗面??清歌睁大了眼睛。
是呀。此刻,美人笑得仿佛朦胧的月华,隐约,缠绵,撩人心魄。
难道你也会做?她幽幽的问。
清歌看见她美得惊心动魄的笑容,好像隐隐约约想起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美人只是看着他,只是轻笑着,仿佛带着期盼的眼神。
你去后院梅树下,取出埋在树根旁的坛子来。一会儿,她轻声吩咐。
清歌不由自主的来到后院,将那个小小的陶罐拎了进来。
诺,那边有个红泥小火炉,看见了吗?你生一下火好不好?
清歌点燃木炭后,站在美人旁边,嗅着若有若无的幽香,心荡神怡。
美人揭开陶罐的盖子,轻轻的闻了一下赞道:好清冽的玉梅雪!闻听鉴梅山庄有古梅一株,三十年一开花,还须小雪那日梅花上的雪,加昆仑山千年古玉,方能沁成这玉梅雪水。江湖传闻,鉴梅山庄代代相守,也只收得这么一罐。
她含笑看了一眼清歌:我让他送与我他不舍,我只好自己取了。
那……那……院子里……那些……是……你……你……清歌语无伦次。
唉。她叹了口气,谁让他们那么小气的?
对了,我的雪菜面都是我自己做的,别人做的沾了烟火气,我不爱吃。她仿佛请他谅解的神情。
停了一会儿:现在,只请你帮我最后一个忙了。他看着微微发抖的清歌。
你擅长厨艺一定知道的,肉丝要新鲜才会鲜美。清歌有些不解的看着她,虽然她的话像春风一般温柔,他却有坠入深渊的凉意,从心底漫起。
一会儿你会有一点点疼,但我保证,我会尽量轻一点的。她一边温柔的说,一边从头上拔下一支通体剔透,色泽翠绿,薄如蝉翼的翡翠簪。
清歌想要夺路而逃,却战栗着迈不开步子,那一刻,他想起了江湖传言中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木修罗。
美人唤小黄进去,只见地上一具白森森的骨架盘膝而坐,空洞的眼窝,望向永恒。
老板娘,还是做包子馅吗?小黄指着旁边那堆血肉。
美人嫣然一笑: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