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出租车‖樱花祭

文|三两

夜幕降临,可这座城却连丁点要休息的意思都没有,街上依旧车水马龙,男男女女手中的酒杯依旧在晃,连那些五颜六色的灯光也依旧可笑的想要取代白昼。

而在此刻,我也依旧开着车穿梭在这夜里,副驾驶上也依旧坐着顾小西。

“你说人为什么会有欲望和执念?”小西歪着头问我。

“欲望和执念本就是情感的产物,人却又偏偏是种情感动物。”

“那么你有欲望和执念吗?”她一脸认真地望向我。

我知道她想问什么,自从上次送走小敏后,我的情感就已经恢复了,可现在的我只是个游魂,那种东西现在对我已经没有用了。

“我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那我就放心了,本来我还担心如果有天我离开了,你会舍不得我。”我捕捉到了她眼里闪过的那一丝失落。

“你要去哪?”听到离开那两个字时我不由得紧张起来,我想她如果真的走了,那么我就是名副其实的孤魂野鬼了。

“我哪都不去,就逗逗你。”她嘻笑道。

这时计程表忽然亮了起来,28,益康医院。

我加快了车速,没过多久就到地方了,我将车停在路边后,就和小西走了下去。

“你还记不记得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小西望了望我。

“我怎么会忘,这也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别人当做流氓的地方。”

我们回忆着那天晚上的事,忽然就都笑了起来。

这时一个消瘦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她离我越来越近,她的面容带着憔悴,她的步伐沉重,我今晚的客人只有28岁,一个28岁的人可不是这种状态。

“你是来接我的?”她走到了我的身旁。

“应该是你,上车吧。”我望了望四周,再没发现别的游魂。

说完就她直接就坐在了副驾驶上,小西只好坐在了后排,在她开门的那一刹那,我瞥见她的小臂上纹着一朵精致的樱花,不知怎的,这朵樱花我格外的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怎么死的?”我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她。

“吸食毒品过量。”

我活着的时候听过一句话“有钱的都抽大烟,没钱的才抽香烟。”看来她是个有钱的主儿。

“吸毒爽吗?”我问她。

“你说呢?”她将自己的手臂伸到了我的面前,上面散布的那些针眼让我头皮发麻。

“既然这么痛苦那为什么还要吸?”

“因为一个人,一个只有在我的幻觉里才可以见到的人。”她的眼神透出一丝绝望。

车速渐渐的慢了下来,她的第一站到了。

我停下车望向窗外,是樱花,满街的樱花。

小西和她已经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也是,有哪几个女孩能抵抗得住这一地的粉,放眼望去这俨然就是一场春天的童话。

我也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可谁知刚走了两步,头顶就已经落了两片花瓣,小西看到我头顶的花瓣后不禁捂着嘴笑了起来,然后又一步一步地踏着花瓣走到了我的身边,接着伸出手将我头顶的花瓣给轻轻抚了下去。

她则径直走向了一棵樱花树。

“你们知道樱花的花语吗?”

“爱情与希望。”小西说。

听到小西的答案后,她将自己的手臂伸了出来,尽管上面有着许多渗人的针眼,但那朵樱花依旧娇艳,她说这就是她的爱情。

她叫陈雨,一所幼儿园的老师,就在一年前她和男友特意飞到日本来看“樱花祭”。

“你知道樱花的花语是什么吗?”当时她就站在那棵樱花树下问自己的男友。

“爱情与希望。”男友回道。

“光用嘴说又什么用,你敢纹一朵在手臂上吗?”

“行啊,要纹就一起。”

“结果我们两个就都真的在手臂上纹了朵樱花,你说我们傻不傻?”她望着手臂上的那朵樱花,眼睛里忽然泛起了泪花。

“后来呢?”小西问。

他们怎么可能会有后来呢,我想起来那个樱花纹身了。

“后来他就消失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她始终无法理解。

自从陈笙离开后,陈雨就辞掉了工作,她去了他们以前去过的所有地方,可她连陈笙的个影子都没找到,于是她又找到了所有认识陈笙的人,可谁都不知道陈笙去哪呢,陈笙就这么消失了。

在那段陈笙不在的日子里她开始酗酒,她说只有在酒后她才会再一次见到陈笙,可后来酒精已经渐渐的不再那么有效了,偶然的一次机会她接触到了毒品,她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比酒精更有效的东西,吸食毒品后的她如愿以偿的见到了陈笙,她开始变的越来越贪婪,她想陈笙永远的出现在她眼前,于是她一次次的加大剂量,她打算永远活在虚幻中,在最后一次注射后,她真的永远脱离了现实。

“你就没想过戒掉吗?”小西忍不住问。

“戒不掉的。”她缓缓地说。

她戒不掉的根本不是什么毒品,她只是戒不掉陈笙罢了。

我们回到了车上,我知道陈笙不会再出现在她的这条路上了。

“陈笙是不是已经死了。”她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给你讲个关于樱花的故事吧。”我说。

就在一年前,我载了一位因癌症去世的年轻人,我对他的影像很深,因为他一个大男人手臂上竟然纹着一朵樱花。

他的第一站是一所幼儿园,可他走遍了幼儿园的所有教室也没有找到想要见的那个人,于是他失落的跟我上了车。

他的第二站很漂亮,那里盛开着樱花,清香扑鼻,地上一片粉,我和他脚踩着那片粉来到了一棵樱树下,在那里我看到了以前活着的他,他也看见了要找的她。

“你知道樱花的花语是什么吗?”她问他。

“爱情与希望。”他说。

……………

回到车上后,他对我说,其实樱花最美的时候其实是凋零的时候,樱花凋零时,不污不染,很干脆,他死的真的很干脆,他在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后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离开了。

对了,他的名字叫做陈笙。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她的脸上早已挂满了泪珠。

樱花的花语是爱情与希望,陈笙本以为她会好好的,可谁知她只记住了爱情,却忘了后面还有两个字­­­----希望。

“她不是可以在回去的路上再见到陈笙吗?”小西忽然说。

“真的可以吗?”她抹了抹眼泪,满眼期待地望向我。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她再见到陈笙,可陈笙不会再出现在她的这条路上了,一个没投胎的人没资格出现在别人的人生里。

陈笙的第三站是一间纹身店,在那里我们又看到了他们,当时她紧闭着眼睛,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陈笙的胳膊,纹身师正仔细的为她纹着那朵樱花。

“当时我问她痛吗,我说痛的话就别纹了,可她却嘴硬地说一点都不痛。”陈笙笑了笑又望向我,“你说她是不是很傻?”

“这不是傻,只是一种执念。”

我带他回到了车上,这次我感觉他的终点要到了。

“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马上就到终点了。”

“我可不可以留下来。”

“你已经回不去了。”

“我的意思是以一个游魂的状态留下来。”

以一个游魂的状态留下,说白了就是做一个孤魂野鬼,我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就在这时我周边的空间开始变的扭曲起来。

“既然他不想投胎那我就和他做个交易。”空间里传出来一个声音。

“什么交易?”

“我知道你留下是为了谁,我可以让你留在她的身边,但你会被封印在她的那朵樱花纹身里面,你愿意吗?”

“只要能留在她身边我什么都愿意。”

“但如果你擅自冲破封印出来的话你就会变得和樱花一样只会存留七日,然后灰飞烟灭,那么你还愿意吗?”

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陈笙就这样永远的留在了她身边,可她却什么也不知道。

“我是不是真的可以再见到他!”她激动地抓着我的胳膊。

就在这时她手臂上的樱花忽然泛起了红光,并且越来越耀眼。

“你真的要出来吗?”我望着那朵樱花。

接着一束红光就从樱花纹身里迸发出来。

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陈笙出来了。

“小雨,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陈笙望着她那憔悴的面容,积攒了一年的泪水此刻全部涌了出来。

我本以为陈雨会有一肚子的话想对他说,可她什么也没说,就只是拥着他一起哭。

所有的久别重逢原来都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一个拥抱,几行泪就已经足够了。

“樱花七日你还记得吗?”虽然现在提这个有点煞风景,但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他。

“这是我自愿的,小雨你好好去投胎,下辈子找个靠谱的人。”

“还是不去了,这辈子的事我都没搞明白,还谈什么下辈子。”她笑着望向他,“活着的时候没好好欺负你,现在咱们都死了,我怎么可能还会放过你。”

“他七天后就会灰飞烟灭,你也想跟她一样?”我提醒她。

她坚定地点了点了头。

“还真是一对冤家,那你们现在想去哪,我再送你们一程。”

“樱花园!”

他们异口同声说道。

“好,出发!”

很快,樱花园就到了,下车时我们谁都没有说再见,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再也不会相见。

关上车门,透过车窗我和小西看到小雨正挽着陈笙的胳膊一步一步地走向那樱树深处,踩着那一地的粉,迎着那扑鼻的香。

End.


午夜出租车,每一程路都是一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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