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51)物是人非
50)旧事重提
上午十点多，马上就到十一点吃饭的时间了。“马大哈”服装厂四楼的车间，一片机器的嘈杂声，掺杂着音箱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工人们一个个在低头用心做事。
忽然，红霞平车的抽屉里，响起了细微的《致爱丽丝》钢琴曲。由于车间太吵，藏在密闭空间里的声音，几乎被噪音掩盖住。
就在机器一停顿的功夫，手机铃声凸显出来。
红霞疑惑地拉开抽屉，取出凝神一看，又是个陌生号码。这她已经习惯了，自从换手机后，所有打来的电话，看似都是陌生号码，其实大部分是认识的人。今天，会是谁的呢？
她停下手里的活，接通了电话。
对面坐的黑妞，抬了抬眼皮，迅速扫了她一眼。边做事，边搭话:
“咋？快吃饭了，谁打来的电话？请客的吗？”
红霞心说，“哼！这女人！就知道吃！”但正在接电话，只得给黑妞一个鬼脸，白了她一眼。
电话那头是菊花，她和嫂子姐姐们商量完，就到南街红霞的妈家，找来了号码，给红霞打过去。
“红霞姐，俺四姐有没有在你哪儿？”
车间太吵，红霞大声回答:
“没有啊！我就想打电话问呢！可我也不知道你们的号码！就昨天清早吧？兰花他老公给我打来电话，也是来找她的…………”
对面坐着的黑妞，一听“兰花”两个字，不由得心里一激灵，手里慢下来，眼睛再次往红霞脸上瞄。
昨天，她才知道红霞说的这个朋友，以前也嫁到过孟州，自己也没有追问名字。
今天一听“兰花”俩字，像魔术师“哗啦”掀开手里的黑布，一切都大白于灯光下了。这个兰花，难道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兰花”？如果她们真的那么巧，那世界可太小了！
再看红霞，电话已经挂了。
黑妞迟疑着问红霞;
“你说？你那个朋友，叫兰花？”
“对呀？我昨天没有对你说过吗？”
“你只说过你朋友她妈可厉害，说她姐的事，也没有说过她叫啥呀？”
“哦！是吗？我还记得，她以前的婆家也是孟州的，和你们是一个地方！咋？啥意思？难道？”
黑妞脸上，没有笑容，目光有点冷带着怨。趁做事的空档，长瞟了红霞一眼，淡淡地说:
“你那朋友，如果叫“兰花”，我也知道一个叫“兰花”的，就是不知道咱俩说的是不是一个人！”
红霞惊奇地看着黑妞:
“真的吗？黑妞姐！赶紧赶紧，你说说看！”
“那我问你，她是不是结婚时，家里人都不知道？一结婚几年没回过？”
“是啊！”
“那是不是她爸死了，她才回老家，一去就不回头了？”
“是啊！不会镇巧吧？咱俩说的，肯定是一个人，黑妞姐！”
红霞一脸的惊奇，停下了手里的活。
现在，吃午饭的时间到了，车间里，已经有人动身赶在前面去抢菜了。食堂饭，就是这样，去的晚了，好菜都没了，所以 在这里，吃饭，也是要抢的。
黑妞也默契地关掉机器，脱掉围裙，站起来拍打身上的线头。一边用淡淡的口吻对红霞说:
“看样子，咱俩说的，应该是一个人。不过，你眼里的兰花，和我眼里的兰花，可不是一样的人。我认识那个，可不是东西了！”
“是吗？”
黑妞这话，引起了红霞的好奇。
周围的人，都陆续起身，呼朋引伴，急匆匆的小跑着走了。她们也一起从车位上出来，结伴下楼去吃饭。身后留下空荡荡的车间，兀自旋转的电风扇。
看来，要满足红霞的好奇，黑妞得慢慢从头说了。
想起这个叫“兰花”的人，黑妞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是怨多，还是恨多。
那年，大伟与兰花夫妻吵架后两天，听村里人说兰花娘家来人了。说是她爸病得厉害，快不行了，专门来接她回家见最后一面。
后来，大伟去她们老家接她，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兰花竟然没有一起回来。
再过段时间，大概一个月吧？大伟和他三叔，一起又去接她，结果还是没有回来。
这都两回了，并且家里长辈代表都去了，还没见兰花回来，这里面，肯定有大家不知道的内情，村里人闲着无事，在背后议论开了。
有人说，兰花回去又找了一家有钱的，已经嫁人了。还有人说，兰花跟大伟离婚了，不回来了。更有人说，兰花被家人锁起来，把大伟打一顿赶走了。
黑妞已经很久没见过大伟了，这些传言，不知是真是假。
因为兰花生气那天，太给自己难堪，黑妞从那起，心里下了决心，不掺和他们家的事了。
可听着门口的人闲磕时，落到自己耳朵里的只言片语，心里也不禁产生疑惑。
就在一次与老公闲聊时，扯起了这个话题。
谁知道，老公一听说“兰花”两个字，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没好气地说:
“你以后，管好自己就行！少管他们的闲事！别叫人家背后说闲话！”
老公这话，让黑妞一头雾水。
“他们跟我咋能扯一快儿？我跟大伟的事，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谁年轻还没谈过恋爱？我行得端，立得正，怕啥？兰花生气，是因为她不知道，也不了解我这个人，我也不跟她计较。管别人干嘛？谁想咋说咋说！”
谁知老公压低声音道:
“你小点声，省省吧！人家说，他们两口子离婚，就是因为你，才生气离的！你还不躲远点？”
黑妞一听老公这话，气炸了。
“啥？说啥？谁说的？我找他问问去！看我不一巴掌甩他B脸上！”
老公不耐烦地回答:
“好了好了！没事惹事来，是吧？管他是真是假，一句话罢了，谁会承认？你以后少跟他们打交道就行了！”
黑妞细想，也是，特别是农村里，一句闲话，传来传去是很正常的。
但是，谁又能找到当初第一句话，是谁传出来的呢？就算是找到了，人家改口不认了，又能咋着？
自己也可长时间没有见过大伟了，不知道到底他们两口子出了啥事？不好意思打听，只能在心里悬着。
就在那年秋收后，有一次去赶集的时候，忍不住，又顺便拐到大伟的服装店里，想听大伟自己说说是咋回事。
一进服装店，就感觉乱糟糟的。
裁案上，横七竖八扔着布块，碎布头，尺子，剪刀，划粉。竟然还有一只碗，里面剩的方便面残汤，一只筷子，居然跑到了布堆里。
大伟坐在缝纫机边做衣服，头发挺长，仔细一看，天啊！还留起了胡子，像个要饭的二傻！
看着大伟的样子，黑妞心里不是滋味，以前的委屈，也一扫而光。
“哥，你这是干啥呢？胡子也不知道刮，头发也不知道理，跟二傻一样！”
大伟连抬头看都不看一眼，低声说:
“我还不如二傻呢！二傻比我强多了！”
黑妞自己找了张凳子拉出来坐下。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进来站在门口问:
“我上一集放这儿的衣服作好没有？”
“没有！”大伟声音粗鲁地回答。
黑妞连忙打点笑脸，对来人说:
“快了，快了，麻烦你再等等！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了！”
黑妞打发走顾客，回头说:“你作生意的，对人家那么凶干嘛？”
大伟不作声，只是低头做手中的活。
黑妞便把村里人的传言，说给大伟听，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大伟阴着脸回答:
“他们没有瞎说，都是真的！俺俩真的离婚了！”
黑妞一惊。
“真的？啥时候的事？她不是老早就回娘家了吗？在哪儿离的？”
“她回娘家前，那天吵完架的第二天。”
“那？那？那真的是怨我了？你知道的，我真不是有意叫你们生气的！你为啥要离？你们不是挺好的吗？”
大伟淡淡地说:
“离婚是自己愿意的，能怪谁？不过是过不下去了吧！与你无关，不要多想，把啥都揽到自己头上。其实一个人过，也挺好的！”
黑妞无话可说。也不知道怎样劝慰。
大伟这样子，可不是挺好的。看看这房间里的乱样，大概跟他的心境一样了。
想不到，兰花是这样的人！以前，感觉她人不错，就算是那天他们夫妻吵架，她给自己难堪，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换成谁，知道自己老公，和以前的女友还联系，不明原委的人，也是会生气的。
不过，自己从来就没有，对大伟哥有非分之想。相信时间长了，兰花会认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的。
谁知道，她竟然如此狠心，这么多年的感情，说离就离，一点都不留情。难道这些年，他们夫妻看上去的恩爱，都是假的？
就算夫妻感情可以割舍，那么孩子呢！那可是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又养那么大的。刚会自己玩，自己跑，可以放开脚了，就舍得扔下不管吗？
这心能有多狠呢？看来，认识一个人，不经事，不经时间，是认识不全的。
就在那年春节，大伟又去了兰花娘家。
这一回，他就住在兰花回家必经的乡上等着。
春节了，所有外出打工的人，都要回家。兰花如果回家，必定从这里路过，就一定能遇到她。
谁知道，最后还是空等了一场。
后来，大伟又去兰花妈家，她妈说，兰花春节不回家。
就这一句话，便是大伟第三次接兰花的结果。
第二年夏天，麦子收完后，大伟再一次去兰花娘家。
这一回，为显诚心，没有坐客车，而是骑着自行车。
他希望自己的行动，可以打动兰花妈，让兰花和自己见上一面。
毕竟，两个人分开时，约定好的自己来接她。兰花就是真的不回去了，至少要从她嘴里说出来。她妈的话，不可信。
但是，最后的结果，依然是失望。
大伟在兰花妈家，还是没有见到兰花。她妈的说辞还是一样，出去打工了，自己也不知道去哪儿啦！
大伟只得带着绝望，原路返回。
而家里等着他的，又是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