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我正好修完一部分图片,在矿泉水里扔了一颗泡腾片,拿出手机往下翻着微信的新消息。
翻到了家庭群,发现上面有红点,就点了进去。
最先看到的,是“恶心”,“变态”,“哈哈”和“肉麻”这几个词语。
随后再往上翻聊天记录,看到了一个年纪并不是很大的阿姨发的一段,她在上班前经过的公交车站偷拍的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一个大概五六十岁的老人,瘦骨嶙峋,拎着一只样式有些老旧的白色小包,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雪纺连衣裙,头发梳得规规整整,在脑后挽了一个髻,发卡和鞋子是一样的白色,鞋子是个七八公分的高跟,前面还有个小水台。
说不上时尚,甚至是过时的,衣服的质量看上去也不是很好。
可是如果我在那儿,一定会说一句,“你的连衣裙真可爱。”
因为,在边上故作遮掩的指指点点中,老人悠悠闲闲地站在那里等公交车的身影,已经非常可爱了。
最近得了空闲,在学蔡依林《玫瑰少年》的编舞,我还记得在第一次看到这首歌的舞蹈mv的时候,突然流了眼泪。
这首歌,是为了纪念一个,叫叶永志的男孩。
19年前4月20号,也就是今天的日期,在台湾屏东高树国中读三年级的叶永志,被发现倒在学校卫生间的血泊中。
那个时候,是音乐课下课前的五分钟。
为什么他连五分钟都等不了呢?
因为叶永志,是个性别气质和他的生理性别所对应的“寻常”气质不符的男孩。
他喜欢所谓“女生”喜欢的东西,喜欢玩洋娃娃,喜欢帮妈妈做饭,喜欢安安静静呆在一边而不是去玩“男生”的游戏。
所以他,毫无疑问地被针对了,就像他之前,和他之后千千万万的那些孩子一样。
事后他妈妈说,叶永志和她求救,说在学校被欺负,他会被拉进卫生间,被同龄的孩子脱裤子,像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被围观。
于是下课时间教室到卫生间的那条路,成了叶永志心里最怕的事情。
所以他才会,一定要在还没有下课的时候去卫生间。
因为同龄人,没有他的朋友,有的都是不知道尊重为何物,把他不同的特质拿出来随意戏弄的魔鬼。
于是十九年前的那个上午,一个人孤零零倒在血泊里的叶永志,像一朵染了血的玫瑰。
事发之后,学校没有报案,而是直接擅自把卫生间打扫得一尘不染,接着对外宣称叶永志是因为心脏病突发而送入医院。
接着,学校找到了叶永志的妈妈,希望她能签一份文件,大概是让她证明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和叶永志的死亡无关。
可是,对霸凌置之不理的老师,和施加伤害的同学,还有那些旁观者,都是杀死叶永志的凶手。
他的妈妈说,我救不了我的小孩,那我要救跟他一样的小孩。
她上诉六年,从地方法院“叶永志心脏病意外去世”的判决,到最后最高法院给出了大逆转的惩罚判决。
2004年,台湾《性别平等教育法》正式实行。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做过凶手。
小学的时候,班上有一个和叶永志有着一样性别气质的男生,而我,就是那个在一旁冷漠围观的人。
在他被同学随意嘲笑的时候,我不会去阻止,甚至有时候还会附和着笑几声;
在他下课之后趴在桌子上哭的时候,我也没有走过去问问他怎么样;
在他试图逼着自己和男生们一起打篮球却被骂打得不好的时候,我没有和他说,你不需要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
小学之后,我们就断了联系,到初中自己也经历过校园暴力之后,每每回想起来小学的那个男生,都没有办法原谅那时候无知而残忍的自己。
我一直以为近些年人们已经开始慢慢学会尊重,慢慢理解性别平等背后的含义,可是看到家庭群里那一条条刺目的词语,和社交平台一点点被消失的控诉声,我明白,所谓的尊重也不过是给那些长得漂亮的孩子们的网络狂欢,所谓的理解也不过是心里那一点小猎奇。
只是,
任何一个认真勇敢地生活的人都永远不应该接受指责和不尊重;
我们都有,依从自己的本性肆意而活,活得不一样的权利。
“生而为人无罪,
你不需要抱歉。
……
哪朵玫瑰没有荆棘,
最好的报复是美丽,
最美的盛开是反击。
别让谁去改变了你,
你是你, 或是妳,都行,
会有人全心地去爱你。”
———— 蔡依林 《玫瑰少年》
玫瑰有刺,不是玫瑰的原罪,而是让那些无谓的偏见退却的武器。
*台湾导演侯季然在2015年拍摄了采访叶永志母亲的纪录片,名字叫做《玫瑰少年》。
*这篇文章里所有用到的代词由于各种原因均没有本人核实,仅做理解文意用。
End.
文/陳胖子Jen 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