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我在“元宇宙”中跌宕的十年

引子

“人类寿命维持素”看着这个墨绿色的长瓶子,还有这上边的名字,我有那么一点想要呕吐的感觉。

这个玩意儿,我已经吃了十年了!

它一粒粒的,颗粒很小,很容易下咽,甚至只需要含化就可以。它没有任何味道,也不会感觉难吃。当然,你可以吃的时候,打开脑中第四个开关,把它想成任何可能数量的味道的美食。

它唯一的功能,就是让我可以活到,一个正常人的平均寿命,而不需要再四处去“觅食”。

从前人们吃的各种食物,也都有得买,不过,那价格可不是现在的我可以天天享受的。而且,寻找、制作,甚至购买食物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成本,太高。有这时间,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在“元宇宙”中创造很多,意想不到的内容出来了。

我的一天24个小时,需要至少18小时,呆在“罗生长安”的元宇宙空间里度过的。

每天,我差不多要花15小时,从事我现在的正式职业,那就是“捡垃圾”的工作。

其实,也就是收集其他的空间ID,尤其是艺术家们,因为各种原因,看不上,或是未完成的作品或草稿,它们是被放弃、扔掉的NFT作品残片。

这件事情,可以让我得到足够的“长安币”,兑换足够的“人类寿命维持素”,让我在“生死仓”里安放的身体,维持正常生命体征,不至于死掉。

最近,在“罗生长安”里,捡垃圾这个行业,参与者也越来越多了,想找到一点有价值的东西,还得要用策略和各种各样的方法啦,包括可能的抢,甚至是偷。

还好这是是PVE的,不用成天打杀,不过,也已经是难上加难。

不过,还好我毕竟是第一批的“拾荒者”,经验这东西,也没办法,总是有用的。

哪个有点名气的艺术家,什么时候最有可能会扔掉NFT作品,哪个初入“罗生长安”的新号,什么情况下,最有可能会想要低价转让一些找不到销路的NFT出品,我最熟悉。

回想一下,我在“罗生长安”里,当年也是个名人,当然那是曾经。其实,不谦虚地说,如果在这套元宇宙空间里,大家要选一个捡垃圾的“神”,那个人,一定会是我。

当年,准确得说,是九年零十一个半月前,这个元宇宙开服一年之后。

“鹿长旬”这个ID,从第一批注册在“罗生长安”的六亿用户里,脱颖而出,成为了这款最火爆的初代“全系艺术品创作元宇宙”虚拟空间里,那个,赫赫有名的大IP。

初时的十大玩家中,没有一个可以直接和我“鹿不旬”在财力以及创意作品能力这两个领域进行抗衡的。尽管他们里边,有六个都是当时普遍被认同的艺术家。

“罗生长安”,这款最能够实现艺术家和爱好者们的创意和艺术创作梦想的虚拟空间中,主要是展示文人墨客之风,弘扬文化创新,新旧文化交流,艺术灵感启迪等功能的“元宇宙”空间。

当然,作品交易,才是最主要的功能和目的,这个行业,也是这里唯一的竞争。因为,最终你的作品,拍出一个什么样的价格,才决定了你这个ID是不是有价值,可以荣盛为一个IP的最准天平。

拍卖行和收藏者,天天不停在无数注册的“艺术家”中,寻找可以一夜成名,一夜暴富的机会。而这其中,艺术家之间的出品质量和数量PK,那更是相当的火爆。

几乎当时人类在世的所有名家、大咖、艺人、艺术爱好者,都在这里有自己的ID,投入一些资金,建造自己的数字艺术品展厅、画廊、小说视听空间、书画现场直播室、还有各种新奇想法的空间。

而我这个没有什么艺术细胞的人,就在中间做起了一个特别的事,捡漏的行当。

初期,很多的创作者被哄抬起来不少的价格,但是,收入对大多数创作者,还是一般般的。十个长安币,可以维持一个人大约一周的生活用度。各种被一次拍出过亿作品的大咖,自然不用想,可以坐拥自己的豪宅,安心创作下一个拍品。

而对于那些还未出人头地的好几流的创作者,甚至还有刚入道还需要交各种学费的见习生,他们的草稿,也一定会被在这里NFT化。

然后,却没有卖上什么价钱,或是根本看一眼就知道卖不出去的作品,就成了我的囊中“收藏”。

这,虽然大多数时候,不用花长安币,但我也不是乞讨,只是他们不愿意再看到那些没价值,还影响心情的作品而已,所以,应该算是一种捡漏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整个空间中,最初的一年,也就我一个人在做着这样的事。可能其他人都在忙创作,或是把注意力都放在去发现最好的作品上面了吧。

我的初衷,其实也简单。我既然不会创作,也没钱收购好作品等待升值,那就看看,有哪个“艺术家”或是未来的“艺术家”,一不小心或是一不高兴,把未来可能的“大作”给扔出来了。

要是万一,哪天、哪位或是哪个作品,意外被市场或是某位伯乐贵人赏识,并且重新估价,那么价格就会飙升。

于是,我购买了“罗生长安”空间中最偏远的,也是最廉价的,位于城外的一间很大的仓库。

我天天通过数据搜索,发现哪儿有草稿,就去问这些艺术创作者,如果他确定不会重来,并且同意转让给我,那这就是我捡到了。

如果,对方还想要点好处,而我也确实看上了,就用初始注册奖励的一些长安币,极低价收回来这些作品。签约很简单,大家右手腕一相接,彼此按说好的价格,报一下,一个说转让,一个说接收,完事。

这里的作品,虽然都是数字化,每件作品却也要占空间的。有时,大个头的作品,反而是那些作者不太想要的,因为他们也是花了钱买来的工作室。当然,音乐、诗词、文章这些占的空间相对要小点。

我的仓库里,很快在一年间,堆砌了无数的NFT“垃圾作品”。

那里堆满之后,却没有一件作品有得到“重生”的机会。数据都是全空间共享的,我也是完全开放了所有的数据,却几乎没人浏览这些东西。

眼看着,初始注册时,服务器送给第一批注册用户的那点长安币,就要用完了。

对于我,也没有什么可能自己会忽然变得有灵感,创作出什么个人作品,然后,再卖出什么好价钱。这事情,基本不会发生在我这个只知道做“白日梦”的懒人身上的。

这时,已经连官方奖励,最早注册用户特有的那套限量版“初代仿古套装”皮肤,也作为商品,被我卖了,暂缓了一下自己在这空间的经济压力。

然而,就在我已经完全在“罗生长安”里无法继续维持,完全准备好要退出,然后再去其它的“元宇宙空间”找找有没有新机会的时候,一个叫“奇迹”的东西,砸中了我的头。

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有点大,我差点接不住了。

这“馅饼”,说起来,是我的AI宠物做的。这只AI宠物,本来也是注册时送的,名叫“大黑牛”。

原先,是一只全服务器最差,最常见的家伙。它的功能,最初是用在初始开服时的展示品,摆在长安大门口的一百只牛中,它还是最小的一只。在那表演AI创作,招揽用户。

没想到,它居然自己搞出来一项衍生技术。是关于NFT合并,这个常用的方法,它居然完美的用到了艺术品的创作上。

它有了自己的独特的拼接方法,那是一种奇特的结合方式,是跨品类的。这个,在当时整个“罗生长安”服务器中,是独有的。

这牛,除了简单的AI绘画,唯一会的功能,就是合并NFT。

起初,我都不好意思带它出门,因为,皮肤太普通,除了个头像个狗,完全和现实中的生物牛没有差别。不像人家其它的大V的豪气宠物,什么豹子、老虎、狮子,还有自己合成的各种新物种。

然而,那天的晚上的那一分钟,奇迹被它创作出来了。它不小心把仓库里的一只陶瓷雕塑,以及另外的一只景泰蓝圆盘无意间撞翻了。

本来,对于它,可以很容易地放回原处就完了。可是,这家伙居然坐在地上,别出心裁,把这两件作品,合成到了一起!

对于NFT作品,这是一个完全不可逆的操作,合并了即无法拆分。当我走过来看到时,那个怪怪的东西,就那样摆在我的面前,却像是天然有着某种神秘气息,我被惊呆了,似乎看到的不是一个数字艺术品,而是,一个希望。

一、成功有时候,真的不是靠自己,但是,努力是必要的

没有我的大量收集,这件旷世之作,并不会被制造出来。当然,这是我想的,所以,这个功劳,完全得归在了我的名下。我也按照“罗生长安”里艺术家和AI合作的规则(惯例),给了AI“大黑牛”奖励。

首先,我给他取了新的名字叫“天工”。其次,我给他收购了一对全新的万向牛角作品,替换了它原来头上小小的,小的可怜的两只原生牛角。这次,确实是收购的,虽然只花了一个长安币。

这件被我命名为“开始”的艺术品,是整个宇宙里,没人见过的,并且一上线交易,就备受瞩目,因为,这是全宇宙第一件,两个不同品类的数字作品的完美结合。

最终,“开始”,作为一件新世代元宇宙原生艺术品,一举夺得了当年度“全宇宙最高拍卖价”的殊荣,整个“罗生长安”都因为它沸腾了。

我对这件作品,没办法从艺术角度去解读,我只知道,这个重生方式创造艺术品的技术,成为了我的个人专利。只要你在用两个不同的人的作品,重新合成,并且,技术是和我的“天工”一样的,抱歉,保护费拿来!

哦,不对,准确讲,叫作专利费。

元宇宙吗,就是这个特别好,没有随意的侵权会发生,这应该是我未来的饭票,我偷偷地笑了。

我把仓库保留了,并且,这个决定是对的,因为,这里成了所有空间里艺术玩家的朝圣之地。门票自然也是要卖的,天天络绎不绝的游客,让我很是开心。

只要一翻过来手腕,就能看到那里投射出来的,世界上最美的艺术品!不断在增加的资产数字。挣到了更多的长安币,我开始请一些新生代的艺术家,帮我重新装饰了这里。

我在顶上安装了一个自己独立的房间,当然,从外面看,写着工作室。

当时,全宇宙最红的十大歌星,都在我的仓库里举办了演唱会。

这一发不可收拾,我成了全服最大的“草稿”收购家。而我要做的,就是在收购之后,将他们无序地安排在一起,之后,“天工”去做剩下的,它最喜欢的,自由重组的事。

不停地打乱、组合,产生一件全新的作品。而一些在现实空间里有原形的艺术品,需要用到纳米机器人,将这东西按照在空间中被破坏的样子,一点点地切碎,再按照“天工”复原时用到的方法,拼接起来。这件事,我一直没做,因为太花钱。

我现在已经再不用发愁什么维持生命的事了,甚至每天可以有一顿真品食物,偶尔感受一下什么是味觉和嗅觉给人体带来的高潮感。

但是,很快,有人找到了我。这些人,是来自现实世界里和其它元宇宙的投资者,还有一些本身就是艺术品收藏家。他们有着我没有的灵敏“嗅觉”,贪婪的眼神和能说会道的嘴巴。

他们带着各种完全根据我目前情况所需的数字技术、实物世界工业制造技术,来到我的仓库。

他们告诉我,可以对应在物理世界,也就是“生死仓”里,生产和“罗生长安”完全相同的艺术品,各项专利和产品都将是财富。他们告诉我,要帮着我去在现实中复原和修建这些东西。

他们还告诉我,这事,可以让我更加富有。

如果是我自己来做,那确实是极难的,因为我虽然在罗生长安收购了这些东西NFT数据,这些东西在现实物理空间里有原形的,也就是大家都流行称呼的“生死仓”之中,我却没有自己的仓库和收藏地去收集这些原形。

散落在全球各地的实物,收集就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对于我一个现实世界中,也是比较失败的人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从我开始捡漏初始,我就没有在“生死仓”里去真的拿到过任何一件实物作品。

知道这些之后,这些找上门来的人的条件跟着发生了变化。不过,最终“九一开”的分成比例,我也欣然接受了。

是的!因为,这百分之十的金额,对于当时的我,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年之后,现实世界的艺术馆和拍卖行建成了。正如他们所说,所有的一切,都有回报的分成,已经使我成为了世界前一万名的富豪之一。

但是,这里的聚光灯虽然很闪耀,而我的故事,也才刚开始。

第一批的投资人,逐渐地,分批将所有物理艺术馆的艺术品,包括建筑、装饰、土地等等,都进行了彻底的数据化分割,拿回了“罗生长安”进行资产销售和拍卖。

无数个艺术馆的资产包,衍生成各种重新组合和打包的金融产品,开始在资本交易市场上流通。

我并不在意这些,那些年里,我只在意,我的富有是真实的。

无论是在“生死仓”,还是在“罗生长安”。在艺术品、文化产品的数字化背后,我显然是最大的赢家。所以,在闲暇的时候,我也偶尔自己尝试一下,什么是艺术创作的感觉。

我记得,我送给“巴兰图”的第一首诗,是由四十名未成名的诗人的作品、草稿,组合出来的。当然,这次不是“天工”的作品,而是我的作品,我自己花了十天十夜,亲自拆分组合而来的。

“巴兰图”,是一名画家,当时,她的作品,也就是处在中下游水平。在当年的16亿艺术创作者中,可能会排进前10亿吧。

然而,我无意间跟着“天工”在郊区散步时,路过了她的小艺术工作室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开着门的小空间里的每一幅画,都是我喜欢的。

“巴兰图”这个ID,还有这些有着极度开放心态的画作,深深地吸引了我。

而就在我去到她的艺术工作室停留,并观赏作品的第二天,“罗生长安”的媒体圈儿就炸锅了。

传闻里说,我在这里进行了十分专业的调研,并且,我对巴兰图的作品评价极高。还有传闻,说我要整体收购她的所有作品,并且和巴兰图进行了深入探讨,决定用她的画作,作为母版,结合其它的艺术品,联合进行创作。

更有人说,我的“天工”和巴兰图的AI宠物“吉安小妹”,彼此之间一见钟情,产生了所有AI宠物都有设定的爱意。极有可能,在未来一段时间,两个小家伙,会合并NFT,成为全新的整个罗生长安最高级,也是最炫酷,最有能力的厉害全新AI宠物。

更为过分的是,居然有媒体人连这只新宠物的名字都想好了,说是可能会叫“天吉大神”。

起初,我并没有理会这件事,尽管我也注意到,巴兰图的作品在一夜之间,暴涨了十倍的价格。但那对于我,依然也是人小数字。

更让我一直在思索的,是巴兰图,会是个什么样的女生,因为,她的ID,并没有完全的公开形象。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她约我的。

她说要感谢我对她的艺术天分的赏识,因为,她在这空间里整整三年,默默无闻,没有卖出过一部作品,浏览量也极低,在几乎已经要走上倒闭关门的时候,我的出现,却再次给了她新的希望。

我在“罗生长安”最顶级的咖啡厅,也被称作艺术灵感源泉的“思念之美”咖啡相见了。

见面的时候,我被她的美震撼了,这个ID的形象打造,真的是完美。闲聊了一会儿之后,她问我关于对艺术创作的个人观点。

我尴尬了片刻,之后和她说了一句,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是我讲出来的话:“成功有时候,真的不是靠自己,但是,努力是必要的!”

而她回答我的是:“完全认同!或许,这就是缘分,我们之间是注定的相遇。”

我虽然在现实世界“生死仓”中,还没有真正地爱上过哪个女孩儿,然而,在这里,我感觉到了那种,由脚底向上涌出来,贯穿全身,又冲出发稍的暖流,一直没有停息。

二、我们结婚了,注册在“罗生长安”和“生死仓”

我要给她收购“罗生长安”最好的一座大艺术工厂,她却更喜欢自己那间小的有点可怜的工作室。

于是,在真实的世界里,我送给了巴兰图一座属于她自己的艺术馆,就建造在我的超级艺术馆的边上。这里,完全按照她的想象建造的,全钛合金的柱梁和有着世界上最名贵宝石镶嵌的工作台,还加上了一座攀岩墙和壁球室。

原本想让她工作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温馨的家。空间却很小,因为对于她来说,有一个属于自己的100平米的现实空间,已经是极度奢侈的事了。

因为,一来,她的“有氧仓”,也不算大,放哪儿都差不多,而她创作的时候,也更喜欢在“罗生长安”里,而不是“生死仓”中。

现实中的我,名字叫作刘轩宇,极普通的名字,因为我出生在极普通的家庭,爸妈都是普通的芯片制作工人。

从小,我也是被送去技术学校,准备将来找一份可以糊口的普通技术工作的。毕业之后,我“跳槽”过四个元宇宙,都是以创造和生产工业品为主的空间。

然后,一切就这样改变了,完全和艺术没有一点感觉和共鸣的我,居然成为了世界顶级的艺术家。

爸妈说,在他们小的时候,元宇宙还大多只是游戏、社交平台,问世也才十几年,都是概念为主,当时的六十万多个不同方向开发的元宇宙,到我出生,只留下了不到两万个。

并且,在那些年里,人类不断地争执不休。辩论着,“元宇宙”的本质到底是什么,以及将会带给人类的影响。到底是正面,还是负面的,是把人类现次送到更加兴盛的境界,还是一把推向衰亡。

多年之后,讨论的也疲惫了,元宇宙的各大服务器,也已经全面的开始运行,每个人也自觉或被动的加入了进来。这个争执几十年的问题,最终,只有命题,没有结论。

而在我出生之后,这点已经没有了歧义,或是没有人再愿意花时间去讨论了。

人类在无法达成超光速飞行和大量获得恒星能源的前提之下,也只能在在数字空间去拓展自己的生存环境。那一年,世界人口是235亿,而可获得的资源,已经完全要依赖我们的太阳主星。

因为“元宇宙”中的技术开发,不断失去现实技术的更迭,很快,能源已经不再是特别紧俏的东西,甚至,“元宇宙”虽然越来越大,而真实人类世界,对能源的需求越来越小。

人间的全新设计的风电、太阳能发电装置,变得很美观,但是,无处不在,严重压缩了人的活动空间。

氢能,被人类集体放弃,因为,在元宇宙时代,这将是极大的浪费。人们把安放肉身的空间压缩,定出很多的“纯自然”区域。地球回到了当初冰河时代刚结束时的繁盛景象,植被茂密,特种繁盛。

而人类,成了神一般的存在,他们住进了高过地面至少100米的建筑中。但是,现实社会的经济体系,也被几乎放弃了,全部进入了“元宇宙”之中。

如果不是“元宇宙”巨富,别说100平的现实工作室,就算是一家五口人,可以有100平的高层公寓,也已经是实足的中产了。

巴兰图在“生死仓”里的家族,就是一个够得着中产的家庭。她原生名字,叫欧千盼。从小,她就是在艺术氛围浓厚的家庭长大。

妈妈是一名作家,写过无数本的小说。因为,当时写作已经是配合AI来创作的,所以,每位作家的出品数量都是非常可观的。

她们家有自己的风力发电机组,并且,有两套50平方米的房子,屋顶都有半永久的太阳能发电组。其中一套三品人自己住,另一套出租给了四五个在“罗生长安”有ID的流浪艺人。

她的爸爸是画家,画作以中国国画为主,而在当时,这样的作品,早已经过时。只能说是被某些有着怀旧情节的人收藏,或是拍摄全息影视作品的时候,才会用到的道具而已。

欧千盼这个名字,是她的爸妈希望可以在将来,她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世界级的艺术家。她本人的长相,也如同这名字一般,有着千种风情,让我实现了无限的期盼。在我眼中,她的原身,只比在元宇宙里,更美。

但是,在她长大之后,当时全球绘画的艺术参与者,只是在“罗生长安”一个空间,就有近五亿人。这也正是她为什么对我的“赏识”,有着如此之强烈的感激的原因。我的一次到来,让她不止一夜跑赢了这5亿画家,甚至站到了整个16亿ID的最前排。

我们在现实世界里,相见,虽然也很愉快,也共同的参观了我的超级艺术馆,还一起参与了她的艺术工作室的装饰,然而,很快,就开始发现,两人在“生死仓”时,总是没有太多的话可以交流。

之后,平淡地几小时短暂相聚,也只是面对面吃点维持生命的“人类寿命维持素”这么简单。因为,没有时间或欲望去品尝什么食物,或是做些人类本能应该做的事。她更想要回到“罗生长安”,去做点她喜欢的艺术创作。

我也更想回去,因为,在“生死仓”,大家都躺在自己的“全功能体感沉浸式有氧仓”里,根本没什么人可以交流。在这里,只是一个个建在100米以上的大型鸽子笼一样的大楼,毫无生气。

而且,谁还会知道,我是富豪,我是传奇呢?

此时的人类本能,早就已经被雪藏了,各种各样的元宇宙更为让人享受的感官刺激,才是大多数人趋之若鹜的追求。甚至,我感觉,我和欧千盼,也极少会摩擦出什么感觉,让我们产生最根本的那点羞羞的本能需求。

而在我们给自己通上电,哦,纠正一下,其实,就是打开脑中的六枚植入式芯片之后,我们的美好一天,就正式开始了。

在“罗生长安”,这个“元宇宙”空间里,这个数字的世界里,我也算是一方霸主一样的存在。

当然,我还远不及在另一个空间,“超现实还原”服务器上的那些政界、商界、军界、私密组织的大佬们的地位。

那里,完全逼真地复刻了人类世界,人性所及,所有的一切都十分的现实,除了法律的限制,和道德的约束,被降低到了最小范围。

因为,整个的“超现实还原”空间里,只有一部法律,并且,是由开发者,完全“委托”给AI,模拟人类所知的人性“本质”来制定的。但是,这个“元宇宙”,却是世界上最大,参与人数最多的,ID数量,近200亿。

那里我去过,最早,我本来是去这个参与人数最多的“元宇宙”空间,寻找有没有可以让我这个懒人捡漏的机会的。

然而,那里各种杀戮、侵占、抢夺,肮脏的交易遍地,从开放到当时,短短的四年里,就有人发动过三次的世界大战。

那里太过现实,不适合我这个什么本事也没有的人,我只存在了六天,就被一个路过我寄生的洞穴的AI怪物给杀掉了,我连他的主人是谁都没见到。

如果要在“超现实还原”宇宙中再生,我又要花大量时间,重新再去从头做事,努力收集虚拟资源,或者用现实的资产兑换一些。当然,可以去抢,可以去霸占,但是,我没有这实力。

我考虑过,我再进去,可能过不了多久,又会被弄死。所以,我放弃了那里之后,来到了“罗生长安”。

艺术,这个本来和我半点关系没有的东西,就这样被我给玩转了,而且,玩得很大,很成功。

每天,我都会陪着巴兰图在美极了的河边、洁净的沙滩上、数字太阳落山的地方,或是雪山顶上,画一整天的画。当然,这些场景切换,费用不低。

有时,她会在一些静态的画面上,加上一些动感的人物,这些人,会作各种事,骑马、射击、冲浪、翼装飞行、攀岩、登山、跳伞等等。

我问起,为何要加上这些不存在的人物时,她说,那是她脑中的我和她,或许还有一些朋友。

可是,我也从来没带她去玩过这些,我更喜欢静静的,躺平,看她作画。

她的每个动作,每次落笔,就会有一个新的NFT产生,完稿的作品,签上她的数字签名之后,就会送去拍卖。

而她的作品价值,随着我们的虚拟婚礼的举行,也到达了顶峰。

我们的爱,似乎只有在“罗生长安”之中,才可以被更好地感知,才可以得到无限的升华。所以,我和她,在“生死仓”的共度时间,变得越来越少。

所有的元宇宙空间,都共用着同样的虚拟婚姻法则,那就是两条ID个人的区块链之中的情感线,必定要产生纠缠。两个人的感情链,会互换某几个区块,以达到互相的锚定作用。

这将是绝对纯洁的忠贞,因为,如果要想分开,只需要一方的解约,另一方的,自然也就解约,他们管这叫“去中心化”,不需要第三方的任何裁定。断开,是瞬间发生的,所以,完全地体现了一个人的真正心意所在。

我没考虑过这个事的对或错,只是感觉,不同于在“生死仓”中的人之间的情感,人和人的感情,是相互独立的,不会纠缠在一起。纠缠的时候,或许是互相的爱恋浓情之时,而分开时,或许,其中一人,还会深深地爱着另一人。

这个好处就是,婚姻中的任何一方,都是十分安全的,不会被“绿到”。只要任何一方的情感线数据,发生偏移,与其它ID的情感线发生区块互换的时候,也就是原生婚约契约的背叛。

如果其中一方有了婚外情,那必定会影响到他被锚定的这几个情感数据块上,也就是会被另一方直接发现,因为两人一旦有了婚约,就是共生的一种存在。

这些数据,是永远存在的。发生过离婚,不可篡改,而且,被要求完全对未来的另一半公开。

所以,这种虚拟婚姻,被所有的玩家所向往,而同时,也有很多的玩家,会比较忌惮这太过现实的规则。

虽然人类进入元宇宙时代,但是,对于忠贞爱情的追求,却没有变化过。人人渴望那种,如同童话一般的幸福婚姻。

当然,也有一些比较了解自己“贪婪”或是更崇尚“自由”的人,会导致自己被带上背叛者的帽子,所以,不到一定年纪和合理的时间,绝对不会在元宇宙中结婚。

而恋爱的规则,却没有被限定,在恋爱时,你可以自由自在,可以同时和两个,甚至更多的人保持一定的亲昵关系,据说,这样的设置更为人性化。

结婚,对于当时的我根本没有压力,我可以明确地感知到,幸福的一生就将在这个虚拟空间,只有和巴兰图之间才会有,我们的爱,将会被永世传颂。

数字婚姻,才是王道。

很多的人,选择在数字世界寻找恋情之后结婚,而在“生死仓”,更多的人,只是完成登记,使得繁育下一代的任务合法化。

我和欧千盼的爸妈,都是数字结婚,同时也在“生死仓”注册过的,所以,他们都坚持要保持这一传统,希望,我们也可以“双重明确婚姻关系”,同时选择合法的注册和数字的结合。

我和千盼,也都同意了这个建议,因为,这是对于最纯真的爱的最合理证明。

三、旷世盛宴,三天三夜的狂欢

我的婚礼那一天,整个“罗生长安”的艺术创作量,是之前开服以来的总和数!艺术家们,用他们的方式,集体为我们庆祝。

祝福和对我们未来生活的畅享,变成了无数篇的恢弘诗歌、巨幅画作、同人多结局小说、卡通形象、雕塑、甚至整个大海里,都有上千万只红色的纸船同时漂浮在一起。

据说,那天我们两人未来可能生出来的宝宝形象设计,是最多的,而我一手组织的“未来宝宝形象设计大赛”,更是吸引了无数的数据高手参与。

婚礼之后,刚刚安静了片刻的“罗生长安”,就被一封请柬打破了。

我们两人,被“跨链”邀请到“超现实还原”世界,并且,由那里的十大收藏家,共同联名,为我们又举办了一场计划持续三天三夜的“超级庆祝酒会”。

那天,所有“元宇宙”空间里,最厉害的AI生物,都被我们见到了,那是一场超级的AI生物展。另外,还有各元宇宙中的名人,头部ID,知名IP,都被邀请前来参加。

那是一次最大规模的“跨链”活动,起名叫做“为了鹿长旬与巴兰图的爱,完全元宇宙跨链超级盛典”

收藏家们解释说,他们花这笔巨资,邀请来这些稀罕的东西,只是为了可以给到我更多的灵感和创作素材,希望得到我更多的作品的机会,我相信了。

在一间越过十万平米的巨型透明穹顶式大厅里,狂欢开始了,虽然现场被邀约的VIP只有十万人,而围观的人数,创下了一百亿之高。

世界上近一半的人类,以数字ID身份,见证了我们的幸福时刻。

歌者、舞者、数字调酒师、乐队、马戏团、运动健将,这些顶流的明星,悉数到场。三天的派对,开始了。这也达到了这个服务器最大的流量承载负荷。我和巴兰图,以及我们的家人,都被震惊了。

我在这次活动上,现场受邀和“天工”合作,表演了全新艺术品的合成创作过程。

一共有三件作品问事,每天一件。而这三件作品,将在我的蜜月之后,跨链回到“罗生长安”进行拍卖。所有得拍卖所得,一半归我,一半归这十位作为本次活动组织的补偿,还将有部分作为慈善用途,具体用在哪里我忘记了。

十位收藏家,都表示对这三件艺术品的极度认可,并且,希望可以将他们尽快地完全拆分,单独上市。现场,所有人共同参与,评选出来了它们的名字,“旷世三绝”。

“鹿长旬、鹿长旬、鹿长旬!”我的名字,被现场的人们一次次的,不停地呼喊着。

活动结束之后,我才知道,每个来参加这次超级酒会的人,都是要购买门票的。并且,可以和我及新娘互动,门票要加倍,如果要留下数字合影,价格再加倍。

除了被邀请的VIP之外,所有参与者,想要看每一个“跨服”而来的珍奇物种和表演,另外,还要收取门票。

这在三天,对于这十位收藏家来说,依仗我的IP影响力,我的婚礼,当然,还有我和巴兰图的爱,他们的收益已经差不多接近“罗生长安”整个元宇宙去年一年的财富流量了。

这些商人,果然有一套!

当然,他们也给我分红了,不过,这些分红,是不可以跨链,被我带回“罗生长安”的币种,“超真泰坦币”。

我并不在乎这些在我讨厌的元宇宙里的财富,我不转服务器,这些,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很快就过去了,我和巴兰图之间的爱情,也达到了顶峰。

回到罗生长安的她,开始对“超现实还原”产生了极强的好感。

确实,那里的一切,都看上去充满了神奇,在“生死仓”已经灭绝的各种生物,在那里,被数字还原和数字繁衍。

而那里的人,更是不像在“罗生长安”之路的艺术家们,大多数时候,保持着深沉和优雅,那个空间有太多的新奇玩意,玩法和更为充裕的经济。

那里的三天,让巴兰图彻底地震惊了。我这才知道,在父母的引导之下,她只来过“罗生长安”一个元宇宙,却从来没有在“超现实还原”之类的超玩元宇宙注册过账号。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我可以感觉到,我们千篇一律的艺术式生活,开始让她感觉到了枯燥的味道。她开始试探性的问我,有没有想法,移居过去那边生活。

这对于她,是一个新想法,而对于我,是一个老问题。

我讨厌那里的杀伐和掳掠,不喜欢那里完全暴露人性的世界。那里的人,真的超级现实,那里发生的事,更多的是在“生死仓”里人们内心最深处,被法律和道德所约束,无法体现的恶。

一个月之后,在“旷世三绝”拍卖会结束之后的晚宴上,巴兰图却意外被收藏家们赠送了“超现实还原”服务器的元宇宙VIP账户。

当然,我的原来的老账户,也被资助升级成为了VIP。也就是说,我们两人就算是转服过去那个宇宙,也同样,会是富有的人群,并且会受到一定的保护。

同样,在两边实现区块链的纠缠之后,我们的艺术品,也可以被我和她带着,实现完美的跨链交易。

之后的时间里,她经常性地抽空过去那边玩耍,有时会一玩好几天。

我偶尔会陪她过去,但是,我还是不喜欢那里的感觉,除了安全的主城,我哪儿也不去。因为,一出城,就会让我产生很强烈的恐慌感。

四、世界的原貌,失落的文明

婚后三个月,我开始想到了一个人类最根本的重要问题,就是我们应该要有下一代的抚育责任。

这样,就意味着,我们可能会在近五年的时间里,脱离开元宇宙空间,回到“生死仓”,住进育儿公司的完全空间,在更为纯净的环境里,生产出来一个我们两人的结晶。

抚养到六岁的宝宝,才可以注册元宇宙,注册在哪个元宇宙,也就会哪个元宇宙赠送一张可以用一辈子的“有氧仓”。当然,你消户的时候,这仓也会被收回。

这个宝宝的基因,可以适度的修改,以保证Ta会长得更像那次“宝宝设计大赛”中获胜的NFT形象。

我看得出,巴兰图在答应的时候,有些犹豫了。因为,我们对于宝宝将来注册在哪一个元宇宙,发生了争执。

第二天,她又说要去“超现实还原”,这次,要想去玩整整一周,说是想舒缓一下自己紧张的神经,去放松几天。回来后我们再继续讨论其它的事情。

这次,我没有跟着去。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开始了微妙的变化。她说的“其它的事情”让我感到有点难过。

我莫名其妙的回去“生死仓”呆了一天,这是在年多里,我在“生死仓”呆得最久的一次。因为,这天,其实,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在“罗生长安”注册的第五个年头的纪念日。

我的肉身安放的地方,已经不再是原先的小破房子,而是换成了有近200平方米的豪华顶层别墅。

从窗子看去,我可以一眼望出去几百公里外的天际。这地方,距离地面,有300百米之高。

自从“元宇宙”兴起之后,人类已经完全脱离了地面的生活。在100米之下的空间,人类都已经把物理空间,彻底地还给了大自然,几乎不再去涉足,任由原生的低等生物自由地演绎“进化论”。

物理空间所需的各种物资,需求量日渐下滑。并且,全部由于AI智能机器辅助生产,人类只需要花费较少时间从事制造之类的工作,甚至在元宇宙的工作室或是工厂里,就可以完成大部分设计和操作流水线的工作。

维修也只需要纳米机器人这类的机器去完成。

更多的时间,大家都会沉浸在自己选择的元宇宙之路,享受那里提供的一切。

没有了自然界恶劣的环境影响,危险已经是个过时的词汇,本体只需要躺在特制的全功能有氧仓里,也不需要更多的物理空间去活动。

设计、创造之类的脑力工作,也都变成了完全私有化的个人行为,人人的创意,都可以NFT化,从而在自己的元宇宙中被交易。

而交易带来的数字财富,在现实世界里,只有三个用途,一是用来兑换维持生命的“人类寿命维持素”和纯净水,保证生命体的存活和标准的能量配备,不至于死亡,同时拥有一定的活动能力。人类的寿命,平均也达到了240岁。这项是最大的开支。

二是购买足够的能源,或是安装清洁发电设备,保证自己在元宇宙中的活动期间“不会断电”,同时,多余的能源,还可以卖给自己的“元宇宙”。这个花费较少。

三是购买必备的物理空间,安放自己的身体以及一些必备品,主要是进入元宇宙之后,身体保存的有氧仓,品牌和功能不同。最基本的,就是保证不会被自然灾害或是病毒感染,被虫子叮咬。

当然,高端的产品,还可以通过干细胞再造或是纳米机器人对基因进行一定调整,使这个躯体更加健壮。如果有足够的钱,可以保证现实中的躯体,趋向于“元宇宙”中的完美设计。

第三项,是完全的奢侈品,对于普通人,都不会轻易染指。

这样的日子,已经有几十年了,人类的身体,除了在补充能量和水分之外,绝大多数人,几乎都是躺平,将自己扔回“元宇宙”的世界里。

我一个人回来的,望着楼下郁郁葱葱的地面,和不远处的像镜子一般的一面湖水,我感觉到了些许的陌生。由于长时间呆在数字打造的世界中,这眼前的物理世界,在脑中的印象,却是变得不那么“真实”了。

我忽然产生了想要下到地面,走进传说中的大自然去看看的冲动。

电梯的速度快到让我有点难受,同时,下面的空气,居然这样的浓稠。

我呼吸几次之后,感觉整个大脑像是喝了好几杯的咖啡一样,完全处在一种兴奋状态。

但是,我居住的地方的楼下,居然没有通向外面的门!

我记得,从原来的小房子搬动身体和有氧仓过来这所新房时,是用的空中运输器,当时也没有了解这个情况。

我又一次地回到楼顶,叫了辆出租飞行器,去到了我在现实中的超级艺术馆。

如今的人类,万一需要出行或是搬家,都是使用公共的,全AI交通系统,它十分发达。

人们不再保有自己在“生死仓”的任何私有交通工具,能变卖的,也都变了现,折算成数字资产,转移进了“元宇宙”。

如今的世界,一切都非常符合“奥卡姆剃刀定律”,即“简单有效原理”,大家都做到了“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博物馆是建造在一个大湖的边缘,根据《人类环保法则公约》,这建筑虽然大,也是一样,高高地建造在120米高空间之上的,因为不会遮挡地面的太多阳光。我记得,这里,有几根粗大的柱子,在根部,是有可以通到外面世界的门的。

我走过大厅,整个大厅,居然没有一个人参观。这个艺术空间,更像是失落的文明,人类都消失之后,被遗留的圣殿。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有10%是属于我的,其它,都是归属于所有的购买了数据产品的人的。

那90%的产权拥有者,我可能见过一些,也可能早已经通过交易,换了人,我几乎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们是男,是女,是什么性格,是怎么样的生活状态。

所有的初期投资家们,都已经将资产进行变卖了,现在,只有我,是这里最大的股东。

看着这空荡荡,却灯光通明的空间,还有一件件,我制造的那些所谓的艺术品,我感觉心里空荡荡的,有种奇怪的失落感。

这是艺术品吗?我站在一个奇怪的东西面前。看了好久,想起了小时候,自己还可以在地面活动的时候,捡到的一个坏掉的玩具。

那看上去,应该是一个机器熊猫,它全身都开始生锈,身上的皮毛,已经掉落了很多,并且,没有一个部件是可以活动的。

我眼前的这个“艺术品”,我记得,就是被天工,用六件其它艺术家的雕塑动物雕塑草稿拼出来的。可是,怎么看上去,这么像我儿时玩耍的那只破烂的玩具熊猫呢?

我叹了一口气,扔下它,转身走向了电梯。

我来到了楼下,真的在这里有一个上了锁的大门。锁是从里边可以打开的,我竟然不假思索地拧开了大门的把手。

扑面而来的是几道阳光,这种被树叶和枝条分割开来的,条条的光线,在我的高层别墅里,是很少可以看得到的,此时,它们却是美极了。在树影摇动之下,这些光束,也跟着摆动着。

不同于在元宇宙中的虚拟激光舞厅射灯,它们,更像是有生命的,在跳舞的小精灵。就连体感的温度,也还是有“元宇宙”之中的阳光,有一点差别的。

想来,可能是我的那台“有氧仓”还不是最先进的,所以,体感不能百分百地完全还原现实。

我呼吸了一口空气,走出大门,向着面前的蔓藤和杂草走了过去,我的脚下,不时会踩到一些小花朵,在我脚下,不知道是什么的小生物,在草间,跳跃、穿行。它们像是在躲避我的双脚,以免被伤到。

我惊讶于他们居然还有这么强大的本能。

我在想,如果现在出现一只不管是什么的猛兽,我是逃不掉的,一定会被撕咬,吃掉。就如同我在“超现实还原”中的那个ID形象一样,完全没有办法发挥本能的战斗能力。

前面的楼上,有一只鸟,正蹲在树枝杈上休息,看着它个头还挺大的。此时,它背对着我。

我按下大脑里AI芯片中的一个主管知识的芯片的开关。

数据显示,这是一只巨型猫头鹰,这种生物,别名叫“鸮”,因其面貌似猫,人们一般称它们为“猫头鹰”。而眼前这只,数据库中没有,因为体型过于庞大,无法分辨是哪个分支。

数据分析,说这东西,在白天没有攻击性,属于地球上比较常见的特种。

可是,在我的脑中,这家伙,怎么这么吸引我呢?居然,对它一点概念没有,我小时候没见过这东西吗?而且,我会感觉到对它的不由自主地敬畏和恐惧。

我应该是回去,还是上去打个招呼呢?我踌躇了,没办法用常识去判断,现在应该如何。可能,早已经把常识全输入进AI系统的我,已经不再拥有所谓的常识了吧?

我犹豫地站在那里,不敢再往前走了,因为,除了这只被AI分析为无害的生物之外,前面的树林,特别茂密,充满了神秘的雾气,从里边向外时不时地冒出来。

那只猫头鹰,此时却猛地转过了头,那是个极圆的大脑袋,灰黑色的羽毛密布在上面,看上去毛茸茸的。它的眼睛在睁开,变成了两个极圆的黄棕色的球。瞳孔之中的细小黑线,全部指向中心,中间的黑色瞳孔,如同一个黑洞一般。

我感觉,自己要被这眼神吸进去了,就在此时,它忽然叫了一声。

这种我似乎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声音,还有那个180度转过的大头的形象,使我感觉心底一阵不安和躁动。

我打开了第六个芯片。

眼前的数据告诉我,我的心脏并没有问题,只是原始的基因记忆,以及我在“超现实还原”元宇宙中被“杀”时的生物形象,残留下的记忆,让我对这种动物产生了畏惧,带来了不适感。

但是,此时,被我打开的第六块芯片所管理的健康系统,却发出了警告提醒。因为,我没有穿着病毒隔绝衣,就来到了地面,这是极度危险的行为。

我这才意识到,现在的人体,对于当下的地球表面,已经不可能完全地适应了,我们是一种“外来” 的存在,我赶紧跑回了大门,用力地锁上了它。

我闭上眼睛,用力地呼吸着,本能的恢复着心绪的平静,这应该是我的心脏近五年来承受过的最大的负荷。

五、不受欢迎的玩家

我回到了家里,吃了一点无味的生命素,喝了点水之后,打开了其它的四个开关,躺到了我的有氧仓里。

因为,在这个身体所处的物理世界里,我真的无所适从,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或是做些什么。我还是决定,回去。

“我想看下今天的股票和数字艺术品财产的估值。”我一个人躺在我的太阳伞下,让AI开始在眼前展示我的所有财富。

这里,是我虚拟世界的豪宅,空间不用说,而且还是悬浮式的结构,复古的雕梁画柱。我就像是躺在皇宫的屋檐下,悠闲地晒着数字阳光。可能,这里的阳光,更适合我,因为,它会让我心情平静许多。

眼前是一片葱绿,意味着我极少见到的下跌。不知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极大幅度的震荡。虽然“天工”在我身边,不停得说着:“生日快乐!”可是,我却一点快乐不起来。

因为,就在此时,系统提示,我和巴兰图的婚姻契约,已经在三小时之前,被解除了,原因,竟然是巴兰图单方面的决定。也就是说,她可能出轨了。

“这怎么可能?我才离开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拨通了巴兰图的通讯频道,而我的ID却被她屏蔽了。

我在想,她会不会是在“超现实还原”空间里,遇到了什么危险?是被坏人劫持、绑架?被迫就范?还是遭遇到了强行的凌辱?对,一定是这样!

十秒之后,我进入了“超现实还原”系统中,但是,我惊异的发现,我已经不再是VIP用户。

上次被授予VIP之后,我只来过两次,难道还有次数限制?我打开了数据说明页面。

显示,我的权限居然降低到,比普通新注册玩家还要低的等级,那就是“不受欢迎的玩家”。这一等级,是专门给在空间中蓄意探索BUG,骗取他人NFT、盗取区块链数据或财富,甚至肆意篡改破坏别人区块链数据的玩家的。

我什么时候在这里做过这样的事?

我的很多行动被限制,包括不能使用货币,无法租赁公共交通工具。而且,定位系统也完全失效,我无法感知到巴兰图的位置所在。而我也观察到,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居然是在城市边缘的贫民区。

我穿过一条条阴暗狭窄的小街道,努力不呼吸这里熏天的臭气,以及不看那些被扔的满地的IP数据残块。

这些残块,看上去,就像是真实世界里的尸体碎片一样,会引起人脑非常不适的反应。

“站住,看上去,是个BUG呀?来我的地盘干吗?是来找虐的吗?哈哈哈”一个骄横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转过身去,看到一个长着两个头的怪人,他的双手之间,还握着一把巨大的斧子,那上面,有斑斑的血迹。

“不好意思,我是过来找人的,不是有意闯进来你的地盘。原本,我是VIP,可是现在,我没办法直接进到主城,也没办法呼叫交通工具。”我一边解释,一边试图向后移动,快点离开这个人的视线。

“你同意吗?”一个头问道。

“我不同意!弄他!这个人,看上去很讨厌的样子,还VIP,是在嘲讽我们。”另一个头回答道。

我知道,这里是PVP的服务器,如果,我不尽快进到主城,就会被在这里打散,只能重新进入,而作为“不受欢迎的玩家”,我的进入权限,只剩下两次。并且,在这期间,我不可以进行主动的对其它玩家的攻击,否则,就要被注销IP,再无法进入。

“对,对不起,但是,喂,天工,你快过来,和他解释一下!”我假装向那怪人身后喊道。

但是,我的伎俩没起作用,他只回过去一个头进行观察确认,另一个头,还是死死地盯住我。

“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一定是个BUG,杀BUG有奖,你这下可是落到我手里了。”对着我的头十分邪恶地笑着。

他所说的BUG,如我现在这样,“不受欢迎的玩家”。

我知道,我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跑,不管我的数据会限制我动作有多慢,因为,不是VIP,在这里,就没有交通工具。

但是,我一定要逃,不然,会被“杀”掉,要一天之后,才可以“重生”。

我很快就被抓住了,没有跑出去半条街。

我被那个巨大的家伙打在地上,深切地感受着疼痛。但是,我没有哭出来,即使在这个“超现实还原”数字虚拟空间,哭也是被设定成了所有ID的必带属性。

我只是木然地躺着,双眼望着主城的方向。在空中,那里灯火通明,甚至在这无人的小街道上,都可以听到那里的声音,音乐、欢笑、欢呼,撕心裂肺的喊叫,以及枪声和各种交通工具的轰鸣。

斧头向我劈了下来,是对准我的头的方向来的,我眼前的黑线,很快就成了一片。我晕了过去。本以为会在“生死仓”中醒过来,但是,却没有。

我被吓晕了几秒,醒来时,看到倒在我边上的双头大块头。

在不远处,站着一个一身华丽装束的年轻人,和一辆极品的三轮摩托车。他的打扮,应该是在模仿古代的西部牛仔。

他把帽檐向上轻轻推了一下,手里的猎枪还在冒着烟,而他的嘴巴里,也在冒着烟,因为,那里有一支很粗大的雪茄。

我记得,在这个空间,吸烟只是被允许在购买了牌照的玩家之中,而那张牌照,价值不菲。看来,这人很富有。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谁呢?

他没有说话,一只手举着猎枪,一只手伸向了我。那手上,戴着很炫酷的皮手套。我伸出右手,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

这家伙力气好大,看来,在现实世界里,也就是“生死仓”里,他也没有闲着,一直在坚持锻炼,不然,他不可能在元宇宙中获得对等的力量。在这个“超现实还原”空间,人们的各项数据,都是对等到和“生死仓”完全一致的。

刚才的那个双头怪,应该是两个人的全体展现,这样,就可以用两人的力量,玩一个ID,在这空间,如果遇到敌对的ID,会有一定的优势,缺陷是,必须两人同时上线。

这两人,可能在“生死仓”里,是孪生的兄弟吧。

“是巴兰图叫我来救你的。你已经被现实世界和元宇宙双重封杀了。必须对你在“生死仓”里的躯体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观察一个月,你才可能会重新回到这里。因为,你违反了《人类安全出行规则》。你自己应该清楚这事吧?”那人很傲慢地看着我说道。

“我知道,但是,我没有感觉不适,我只是,只是好奇出去走了几步而已。”我其实不太想和他解释太多,但是,现在,我需要他帮我,帮我找到巴兰图,至少告诉我,她在哪儿。

“她还让我告诉你,她现在爱上我了。已经没办法回到你的空间,你的身边。她会滞留在这里,并且,很快会注消掉‘罗生长安’的ID,你就不用再想她了。但是,‘生死仓’的离婚手续,可能还需要办理很久,所以,你最好可以在那儿接受完检查之后,再签字各种资产处理表格就好了。”那人说完,又抽了一口雪茄,并且,我清楚的看到,他脸上轻蔑的笑容。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信你?”我愤愤地对着那人吼道。

“你可以不用信,我只是告诉你,而且,你很快就会被召回了,这也没办法。我是‘弹坑’,你的第一批投资者中的受益人之一。现在,是你的前妻巴兰图的温柔的受益人,却没有之一,而是唯一,哈哈哈。”弹坑说道,仰天大笑起来。

“对了,她让我转告你,生日快乐!”

我根本不记得这个ID是谁,因为,我的投资人,当时有十几个是在两个元宇宙,甚至更多空间都有ID的,我当时并没有在意,哪个是什么弹坑。

但是,我现在却想要杀了他!

六、召回,IP贬值,我又只是个ID而已

我刚向前冲了猛几步,整个眼前就已经一片漆黑。

我真的如“弹坑”所说,瞬间被“召回”了。脑中的六个芯片全部处于关机状态,切断了我和所有“元宇宙”之间的联系。

我眼前,是五六个并不算壮实的机器人,和一个穿着严密的防护服的人类。

一个头盔一样的装置扣在我的头上,并且,他们已经在我家里开始进行着各种的消毒作业。

我被告之,必须自主封闭一个月,等待观察结果,以确定是否有被病毒或是细菌侵蚀,避免形成高空居民的瘟疫传播。

我心里很不爽,因为,这栋楼里,也只有不到十万人,最多不过传染这么多人,怎么谈得上瘟疫?

如今的人类,已经快要失去了对原始的细菌和微生物的抵抗能力,因为,不再需要,只是躺在有氧仓中,只是在100米以上的高空活动的话,根本不会受到任何的侵袭。

我没办法回到“超现实还原”,并且,也已经没办法回到“罗生长安”。

我只能在“生死仓”里,等着宣判,看我会不会在很快的未来里,真正地死去。

尽管人类的医疗、检测技术已经发达到可以检测一切已知的病情,但是,现在的地球表面,早已经没有人再去监控,任何的变异,都有可能产生。

我有时,确实希望自己就这样死去,不再被整天痛不欲生的头痛困扰。有时,我又极度地想要生存下去,我要去找巴兰图,问个清楚。

我要去找回我的资产,那是一笔无数人仰慕而不得的巨大数字财富,同时,我还拥有着现实世界的巨大财富。尽管,绝大多数也已经都被数字化,并销售给了不认识的人。

我的世界,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我这些天,可以看到太阳和月亮,一轮轮的升起,落下。我可以感觉到有时,有点冷,有时,有点热,因为,我不想躺回“有氧仓”里。

那东西,现在,总会让我想起了古代传说中的棺材。

我独自坐在那里,一天进食三次让我作呕的“人类寿命维持素”。

我不停地在绝望中煎熬,因为,我好像失去了生存的价值和意义。而有时,我又在思考,我生存的意义和价值,到底是什么?

一个月过去了,我被告之,经过检查和留观,处于完全安全状态。我的外出,并没有引起身体的感染或是任何不良微生物的携带。

我的“罗生长安”账号,恢复了。

我进入之后,却发现我的资产,已经缩水到了一个让人发指地步,完全我刚加入服务器时差不多。

自从我出事,开始有谣言,说我已经被感染,并且,我被真正的艺术家巴兰图揭穿了真面目,所有的我的作品,都是AI合成,根本没有一丁点有价值的人脑创意在里边。

我处在了几乎要破产的地步,连带着整个“罗生长安”的合成艺术品市场,一起,正在向着谷底滑下。

然而,我没有在意这些。

马上启动了跨链程序。因为我现在用的“超真实还原”账号是被赠予的,所以,只能是先进入这边,才可以跨链进入到那边。

这次,是在城里,但是,我是初始账号,所有的VIP特权和资产,都已经被收回了。

我没有找到巴兰图,因为,她根本不希望我可以找到她。她关闭了所有的信息共享,隐形在了这个宇宙之中。

我只是听说,她和那个弹坑,在几个月前,就一直在空间的各种冒险副本里闯荡,她喜欢上了那种新鲜而又充满刺激的感觉。两人一起,做了许多很夸张的事,引领了这个元宇宙空间的新一轮“超玩”潮流。

在这个空间里,“弹坑”是个超级玩家,同时,也是一个特别有头脑的商人。如果大致换算一下,他的资产,并不比最鼎盛时期的我着多少。

他会赢过我,是为什么?我思考着这个问题,我不相信,巴兰图满身原生的艺术气息,还有对艺术的极致追求,是假的。

而玩乐,冒险,那些脏兮兮的泥坑、到处是各种AI怪物的深洞和四处充满危机的大河,攀爬断壁悬崖,才是她的真爱吗?

他们俩会结婚吗?在现实世界里,他们会生育后代吗?会用哪个设计大赛的获胜形象吗?我痛苦地想着,向着主城外面走去,我想再碰到什么怪物,把我“杀”一次。

我哭了,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是一滴一滴地掉下来的,没有成行。我没有遇到什么怪物,我走了很远,之后默默的自己退出,并删除了这里的ID。

我回到了“生死仓”,那里已经摆着离婚需要签署的专用平板。应该是有人来过,不知道,是不是欧千盼自己送过来的,还是她的家人,或者是那个弹坑的原身吧。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我没有犹豫,在所有的一千多份资料上,签上了不可篡改的数字签名。

现实世界里,依然没有什么太多的工作机会,眼看,我的储备只够吃一个月了。有时,我会想,如果我停止吃那恶心的东西,我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我确实这样想过,但是,最终,我还是害怕了,面对死亡,我选择了退却。我还有将近200年的寿命,或许,慢慢地,我会把一切遗忘吧。

我回到了“罗生长安”,这个宇宙的人气,明显低了很多。但是,还是有一些坚持在这里搞创作的人,喜欢纯粹的艺术空间的ID,留了下来。我在其他的玩家眼里,是一个“BUG”,所以,我也隐藏了自己的所有数据,并伪装成了一个真正的拾荒者。

我又成了一个流浪的拾荒人。我不会写作,不会画,不会谱曲,不会雕刻,什么也不会。我只能去捡垃圾,那是我原来引以为傲的事业。

如今,由于我的IP的没落,整个回收行业,也惨淡了下来。这里不再有人回收草稿。

那些所谓草稿,是已经注册了部分的区块链,并且开始NFT化,没办法篡改的数据。出于各种原因,作者不喜欢,或是没有完成,就被作者放弃了,他们把这些东西当成垃圾一样地扔出了自己的小空间,变得随便谁都可以拿走。

我又开始在这里捡,因为总有一些,还是可以换点“长安币”的。

而兑换,我会找其它的一些大的收购商,他们会在这中间挑选,由AI和人工两道关口来完成。

偶尔的,我也可以再发一笔小财,顶我半年的能源和能量费用,但是,毕竟不是经常。不得以,我在“生死仓”的所有空间,也被我陆续的出售了,用来续命。

我住进了破旧的平民出租屋,10平米,刚好够安放一个有氧仓,我保住了我原来的这套较先进的“有氧仓”设备,这样,我应该可以活的更久一点吧。

七、我的元宇宙,第十年,最后那天

又一个五年,很快,在日复一日的捡垃圾工作中过去了。

我的AI宠物“天工”还在我身边,因为豢养它,不需要费用,是元宇宙标配。巴兰图的“吉安小妹”,也被她留在了这里,我也收留了它。

它们两个,在前些时候,自主自发的合体了。我好羡慕这只全新的AI小家伙,NFT的合体,不可逆,是件多美好的事情啊。

我不知道,在AI之间,会不会有情感这东西,但没有也好,就不会像是两个人的感情,可以说变就变了。

新合成的AI宠物,我给它起了名字,“小思念”。

它还是会不时地制造出一些奇怪的东西,不过,它制造的全新作品,现在却只会让我损失更多,不会再被高价拍卖了。

又要到我的生日了,而我在“罗生长安”的空间里,转眼就要十年了。

我似乎已经忘记了过去的所有,奋斗、相遇、辉煌、离别、没落,以及这些经历带来的快乐和伤痛。

我只是天天在捡着垃圾,时好时坏的运气,可以让我重新的有点快乐和失望的感觉,但是,也不是特别地明显。

最近,来捡垃圾的人,不知怎么得,又越来越多了,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些人,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吗?他们中,有很多,都是从“超现实还原”里,转服过来的,真不想去问他们遇到了什么。

难道,那里已经不是他们肆意纵情,让人沉迷的刺激之地了?还是这些人,也是那里的失败者,躲避到这里来的?

进入夜晚时分了,我又无意间,又路过了巴兰图最初在这里的小工作室边上。

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来打理了,这几年中,我时不时的,会来有意无意地路一下,进去这里转转,看看那些老作品。

在“元宇宙”里,因为安全,所有的资产,都不会轻易被偷盗,所以,这里也一样,常年开着门,随便人进来参观。

我望着墙壁上的一个作品,似乎,这应该是一件新的画作。这幅抽象的画作上,这画不大,也就一平方尺。

看上去,像是画了一个白灰相间的球形,而在这层色彩之下,却是满满的黑色,很深,很浓的黑色油彩。

这画上还标着价格,那数字,是我现在完全买不起的。

我算了一下,我如果买下这幅画,可能,我也就在几天里,会因为再也买不起生命维持素,直接被饿死了。

我笑了笑,转身想要走出去。

可是,走了两步,我停了下来。我转过头去,再看了一眼这画。

在这个距离,那画面里的大球的三分之一高度位置,可以看出,还有深邃的两个棕黄色的圆洞,有细小的线条指向同一个圆心方向,而那中间,却又是一团黑色,像是两只眼睛的瞳孔一般。

我再向后退两步,仔细地盯着这画面,越来越有一种熟悉感。我闭上眼睛,再向后退一两步,猛得睁开眼睛,然后,我笑了。

我身旁的“思念”发出了声音:“猫头鹰,巴兰图。”

我走上前去,伸出手,用手上的支付感应器,对接到画作的收款码上。

我花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买下了这幅画。我取下的时候,看到这画的背面,写着一首长诗。

那是我自己从各种草稿里,花了十天十夜合成的NFT作品。是的,这是我曾经写给巴兰图的诗,她把这画和这诗,又与这首诗进行了合成。

或许,她回来了,或许在找我,或许,或许是吧。

但是,我是一个捡垃圾的,这作品到了我手里,应该,也只能算是一个垃圾吧。

我呵呵地笑了一下,抱着这已经属于我的诗和画的合成NFT作品,默默地离开了这间工作室,走进了“罗生长安”夜晚的街道,消失在拐角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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