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7天的旅行,最为强烈的印象只有短短的15秒。
2014年10月4日,已经是这段旅程的最后的一个步骤,乘上火车直接一路回到出发点。提早了两个小时进入候车大厅,也找不到一张空座位,从山下来的人,好像已经买光了所有途经泰山停靠的火车票。候车室还没有调整完毕就投入了使用,八个检票入口,仅仅放了两列座位,中间的区域特别宽,除了站着的人,不少还席地而坐。看看LED显示屏上我的车次还没有提示在什么位置进入,就在候车大厅侧面的墙边,找了最空的地方,盘了腿,歇下来,对面的那排座位,尽是些闭着眼睛,东倒西歪的人,估计都是为看泰山日出熬了夜的。
一个多小时过去,终于中间的人等来了列车,人群开始松动,有些人开始离开座位,往检票入口挪动。我赶紧背好包上去,运气还不错,有人刚在我两步远的地方站起来,他一朝检票的方向转身,我立马跨了一大步,进入到他和座位之间的空隙。这辆列车带走了不少人,座位依旧是满的,但是候车厅的中间区域不像刚才的时候那么密密麻麻。
我闲坐着,侧身对着LED屏,有一对旅伴走到中间的等候区,进入了我的视线。当然她们是找不到一张座位了。最有意思的地方是,虽然这一对都是女的,但是穿着和发型却是相反——一个像假小子,另外是长发及腰,看起来都是大学生模样。那个假小子捂着大腿,一瘸一拐的,脸上露出肌肉酸痛的表情,要不是当中有那么些许的娇嗔,真是雌雄难辨。
“从泰山上下来都是这个德行”,我抚着膝盖周围发酸的肌肉,“越是年轻,就越以为自己扛得住,爬山和比赛似的,结果就这样了”。
那个长头发的,看到假小子这么难受,也有点着急担心,从行李箱中翻出一块绿色圆点好像床单一样的布,对折了两下,铺在地上,扶着假小子坐下,她自己也坐在旁边,背朝着我。
“不错,知道是旅游旺季,有备而来。不过没用的,这样坐着也不会舒服。”我在想着,几乎忘记掉考虑是否该让个座。我想周围的人,肯定也看到了,只是每个人都很累,都觉得就理应按照先到先得的准则得到休息的机会。回想这一路上,我到过的所有火车站候车厅,的确没有看到一个主动让座的人。也许车站的候车厅都是这样的氛围。
虽然有了让座的念头,我始终还是保持手肘支着下巴的姿势。
“一个座位两个人,让给长发姑娘,我倒是蛮愿意的,可惜她一定会让给假小子。那个假小子如果想当男人,就要像个男人,这么点小酸小痛,腿又没断,就呲牙咧嘴的。”
“我到底在想什么?我就不能简单的让个座?”
在我不停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假小子估计是离开去上厕所。借口和障碍暂时消除。我把包放在座位上占着,走到那个长发姑娘面前,半蹲着和她说:“我那边有个座位,你去坐吧。”
听到我的话,她开始有些诧异,继而带着感谢的微笑说:“我的朋友,腿……”。
“嗯,我刚才都看到了,你把行李移到座位边上去吧。”我打断了她的话,因为必须要停止自己看到她微笑时的那种神情,我可以想象出完全被这个微笑吸引,沉浸在其中的自己,几秒的时间像过了几分钟。这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南方女孩,我相信她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清澈、真诚,那一刻穿透了我。
我都记不起来,什么时候曾经面对过这样的笑容。也许是这次的,太富有感染力,亦或是长久以来的那种感受缺失,让我错过了许多这样的微笑。强调用理性去把握一切,就像把自己置身于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看着外面的人,来来往往,看着他们说话,知道他们在干些什么,甚至可以猜到他们在想什么,但是自始至终都无法触摸到任何东西,并带来内心的体验。这次旅程末尾最后十五秒时间,很幸运,这层玻璃罩被穿过,我直接体验到了感激这种情绪,奇妙之处在于不是作为受助者,而是作为帮助的那一方,也是我第一回这么清晰和强烈的感受到自身之外的情绪。
我穿过走廊,进入月台,一辆列车从渐暗的天色中开来,某节车厢里,有一个属于我的卧铺,躺在上面,会做什么样的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