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伢子其实并不是什么退伍军人,更不是武警,那只是他的梦想,梦想都是没有实现的想法,睡觉梦梦的东西。打断别人腿的事,是真的,但不是乡镇干部的,是村里一个二流子混混,在村口撞了他爹一个跟头儿,不仅没扶,还踹了老头子一脚,在家养了半个月。
他上学从镇里回来拿口粮,发现自己的爹在家饿了好几天都没吃饭,气得他拎着一根打狗的棒子追着那个二流子跑了半个村,开始是发泄,后来他享受那个被全村人恐惧震慑的眼神和围观,决定打断他的腿,并不是冲动,而是在立威,他告诉自己,也试图告诉村里的其他人,虽然我们家是村里最穷的一家人,但是光脚不怕穿鞋的,那只脚踹的我,我就打断你那条腿。
在他爹养好身体后,他对他爹说,学不上了,成绩上不去,浪费家里的钱和口粮,已经想好了,明天天亮,就离家去大城市闯闯,车票的钱也都存好了,不用担心,等混好了,就回来接你。爹,我穷怕了,不想我在这山坳里过一辈子。
然而,他爹是个聋哑人,什么都听不到,在瓜伢子说话的时候,他一直低着头在吃烙饼,有块肉掉在地上,他赶紧用手捡起来,吹了吹,放到嘴里,然后抬头看见瓜伢子,傻呵呵地笑。天蒙蒙亮,瓜伢子就背着铺盖卷出门了,走到村口他回头看到自己窗户的煤油灯亮着,这是他最后的念想。
到了这个城市,出了火车站,他就被人抢了,兜里仅有的200块,是他朝班里家境最好的同学借的,答应一年后还清,可同学说,同班一场,帮不上你太多的忙,穷家富路,不必挂在心上。瓜伢子感激她,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因为钱低头又在内心是多大的羞辱,穷让他不敢正视她的默默的关心和喜欢,他就像一个落魄的秀才抱着自己残留的自尊。
他幻想着有一天能够衣锦还乡,混出个人样儿让所有人都正眼相看,看还没等捂热自己来到这个城市坐的第一块台阶,就被人抢走了。旁边的拾荒的老人对他说,这是车站一带有名的“砍手党”,你已经算幸运的了,只是被抢了钱,前两天就你站这地,有人伸手抓住人不放手,就直接砍掉了。
那个年头,火车站就是这个城市的江湖,很多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砍杀。瓜伢子饿了三天,在火车站捡塑料瓶和纸箱片,吃快餐店客人剩下的饭菜,两周他用攒得钱买了一把菜刀,揣在怀里,开始像狼一样,巡视在火车站周围,眼睛冒着绿光,开始找“砍手党”的踪迹。
以恶制恶,以暴制暴,他并不砍手,看到目标后,他会用最大的力气将其绊倒在一旁,用脚使劲踩到手腕处,一刀下去,快准狠,除了大拇指外的四个手指头齐刷刷飞溅出去,他会冰冷冷地说,如果不想另一只手也没有手指,就把钱交出来。黑吃黑来钱更快,也更容易上瘾。拿完钱后,他会报自己的名号,他知道他们是不会报警的,他们的之间的报复或者终结就是归根到底谁更狠,谁更屈服于谁。他说,我让你有手掌把不了刀,有手指却吃不了饭。
小有名气之后,他找到火车站周边的小饭馆,对老板说,一个月80块,没有人敢来你这收保护费,也没人敢来这赖账,你可以好好做生意。小老板们,一是惹不起,二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钱也不多,就给了。
跑的饭店足够多了以后,瓜伢子开始有了一定的活钱,他用钱召集同乡,人多势众之后,就去踩其他区域的地头蛇,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他就喜欢搂草打蛇。俗话又说,树大招风,阴沟翻船的事也就少不了。被吊着打了半宿,凌晨的时候,有个老板模样的人跟着民警走进来,说,你被保释了。后来他知道,这个老板叫程天明。
程老板说,现在已经不是你打打杀杀能创出一片天地的时候了,所谓时势造英雄,何况你还不是英雄,你就是个土匪罢了,可你知道这个国家最不缺的就是土匪吗。你是有些脑子,可终还是个穷鬼,我的几个店承蒙你的关照,生意兴隆,可那都是小钱。要做为什么就不做个大的。你不用相信我,你相信钱就够了。我也不给你讲什么江湖道义和兄弟感情,咱俩没那个交情,就别装那个B了。
找什么人我不管,我的事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是该死的人,你可以问,我也可以说,毕竟你喜欢讲道义,可你我都说不是傻子,道义不过是给自己找的遮羞布,有钱才能为所欲为。一星期后,你去这个地方,有五个人,我会在电话里告诉你怎么做。做完后,钱到手,你走人。
瓜伢子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鸟话,我是需要钱,可是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人说话的样子就像用枪顶着我的头。
程天明说,对,就是在用枪顶着你的头。那我就简单点,事办成,你父子团聚,你拒绝,就给你爹收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