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就是想要一个家

小县城的傍晚比乡下白天赶大集的时候人还要多,我一个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像丢了魂的风筝,我不知该往哪去?

此时,早已没了通往乡下的班车了。我想哭,可我又哭不出来,只是无名的难受,心头那块铅块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走在行人中间,一个个陌生的穿着整洁的行人,让我再次感到无比的孤独。恰在此时,耳边传来了一首我平时工作之余最爱听的歌声:“我想要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潘美辰略带忧伤的歌声,一下子打开了我痛苦的闸门,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这平时喜欢解闷的歌曲,此时却无情地刺痛着我的神经。

身边的行人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我,伤心而失态的我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大街之上。我不像擦去脸上的泪痕,也不管行人好奇的目光,一个人继续慢慢地走着,直到走到那座里边的公园才找了条石凳坐了下来。

我和琴是在医院认识的。三年前我是一名住院的病人,而她是一名实习的小护士。那时的我刚从学校毕业正直青春年华,刚走上工作岗位的我自信满满,所以也许是喜欢看书的缘故吧,随着医生查房的琴,每次都会在查房的时候到我病床前“看看”,看看我,看看我手里的书,也会看看我杂乱的病床,然后会在不声不响中帮我整理好床铺。。琴是一个扎着马尾,眉目清秀,面容姣好,皮肤白皙的活泼爱笑的姑娘。每次离开病房的时候她都会回头看看,然后莞尔一笑,笑得像一朵春天绽开的花朵,她这一看,这明目璀璨的一笑,很自然的让我把她留在了心里。可我们从没说过一句话,踏实护士,我是病人,我们从没有过任何交集,若说有的话,那也是在她给我扎针时说的:“把手伸过来,我给你扎针。”除此外,他没给我说过一句话,我也没给她说过一句。

同病室内有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大爷,他的血管不好扎针,每次扎针的时候,其他护士都会躲得远远的,她就成了老大爷的御用护士。每次扎针的时候,她都会轻轻地,生怕扎疼了老人家。她扎针扎得很慢,每次一针见血,每到此时他都会轻轻喘上一口气,然后问上老大爷一句:“疼吗?”那神情,那口吻,仿佛是一位年轻的妈妈在询问自己的孩子,既可笑滑稽,又觉得可亲温暖。我想,她一定是一个细心,善良的姑娘,将来一定会是一名贤妻l良母。都说善良的人命不会错,我想她将来一定会嫁给一个大富大贵的人。

日子过得飞快,我甲型肝炎治疗痊愈出院了,从此我再没见过她,她也从我的记忆力开始慢慢淡去。

一个月以后的一个星期天,同学要结婚了,我从乡下坐车来到了同学家里。前来参加婚礼的人很多,正在我寻找其他同学的时候,没想到的是和琴碰了个正着。“诶!怎么是你?”我们同时说出来同样的一句话,又同时为说出同样的话而难为情的羞红了脸。在几十个,甚至几百个学生面前我没心跳过,可在她面前我不但红了脸,还心跳个不停。“我来给同学送礼,你也是吗?”我问出了第一句明知故问的问题。“嗯,他是我们亲戚,我也是来送礼的。”她红着脸说。“真没想到,在这会遇到你!”我略有感慨的说。“是啊,我也没想到会遇见你。”她似有话语的回答让我一下子激动了起来。“能留下你的联系地址吗?我想既然咱两个这么有缘,不妨长联系下。”就这样,我和琴认识了,我们也有了联系。

乡村学校的生活是艰苦的,就连吃个水每天都要到三里之外的村边去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吃饭问题年青的我能解决。可到了每天学生回家之后的晚上,我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了,以前还可以一个人独自看看书,画会儿画,可现在特别的孤独,总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男子不钟情。”看到和自己一起毕业的同学一个个和它乡的女子喜结连理,自己不免有了形单影孤之感,孤独的时候多了些对姑娘的遐想。琴的影子也在眼前时不时的浮现了起来,这挥之不去,赶之不散的影子让我辗转反侧,常常是茶饭不思。我知道,我得了相思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有人说寂寞的人总是会用心的记住他生命中出现过的每一个人,于是我总是意犹未尽地想起琴来,那个扎着马尾辫的阳光女孩来。可作为乡村教师的我,农民家庭的我只能在单相思中度过,在无尽的寂寞中将青春的美梦熬碎,却怎么也没有了再爱的勇气。

不是因为寂寞才想她,而是因为想她才寂寞,寂寞的感觉之所以如此之重,只是因为想她想得太深,太沉,太多。

记得刚毕业那年,自己一往情深一下子爱上了本乡的一名好貌美的姑娘,刚开始你来我往还谈得火热,可当我全身心的投入到爱河之中,一心想和她种什么厮守的时候他却动摇了。因为貌美,追她的俊男才子可不止我一个,而我只是其中不是最起眼的一个。我五官虽然端正,也有正式工作,可我家穷,也没多少积蓄,更要命的是一个月几百块钱的工资还按时发不了。发的工资不多,但需要捐款的却不少,今天要救助困难学生,明天要资助农民。“保护母亲河”需要捐款,“母亲水窖”需要捐款,南方水灾也需要捐款,每次至少一百的“任务”必须完成,就连企业不景气了,也需要我们教师“入股”。口袋里没钱,请客吃饭也就说话没了底气。和那几个暴发户的公子哥,爹娘都在单位上班的贵公子相比,穷教师除了寒酸,城里也没房,乡下教师一没钱二没势,几乎是一无所有。要说有,有的也只能是乡下的学校,和那些不是自己的孩子。

姑娘在经过几番考虑之后终于给出了她宁愿跟上别人在城里要饭,也不愿跟着穷教师在山沟里受苦一辈子的回答。我初恋的火苗,就这样被现实无情的掐灭了。

现在,当爱情的种子又一次燃烧,又一次让我宠宠欲动的时候,我却怕了,怕自己再受伤,怕自己又一次败在现实面前。想爱不能爱才最寂寞,我试着勇敢一点,可我无法面对镜中颤抖的双眼,更无法面对心底隐隐的伤痛,所以只能跟靠近我的每个人说再见。但我又不甘心,我从未向命运屈服过,又何曾怕过撕心裂肺的受伤。

在一番番内心的挣扎之后,我终于写出了第一封表白心意的情书。经过几天的苦苦煎熬,终于等来了她的回信,她在信中没拒绝,也没接受,而是些不痛不痒的问候,和要相互鼓励,努力进取之类的话语。有了第一封,也就有了第二封信,第三封信……。再后来我们自然而然的见了面,我们也彼此见了双方家长。可不知无什么,一到谈婚论嫁他就会将话题岔开,总会说她喜欢城里的生活之类的话题。我知道,没有一个城里的姑娘愿意嫁到农村里来,而且还是个穷人的家庭。我想攒钱在城里买房,可那点微薄的工资连养家都困难,何况三天两头还不按时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为了供我们兄弟姐妹几人上学,早就花光了仅有的一点积蓄,此时除了外债,哪还有闲钱帮我买房。

现实的无奈又一次让我无能为力,我们的“婚事”往后一拖就是两年。今天我又一次和她相约来谈婚约的事。在和她默默地在街边走了好久好久之后,在一座路边的凉亭里我们坐了下来。她坐了会儿,异常平静地说:“我不想一辈子受穷,也不想一辈子呆在农村,虽然两个人结婚之后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改变生活,房子会有,也会在城里有房,有车,可那要等到哪一年?那要付出多少的心酸劳动?仅靠作为教师的你那点可怜的工资,和我一月一千多元的工作报酬,恐怕老了都难实现城里有房的梦想!……”她的话犹如一把利刃又一次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窝,我痛苦极了。三年的苦苦等待,三年的无数次煎熬,等来的是还是这样让人无法接受的现实结果。

我忘了和她告别,只是伤心的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路边的凉亭,走进了人来人往的大街。

悲伤要来的时候,就像坏掉的水龙头,拧也拧不住。我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凳上,想着往事,想着一切的悲伤和无奈,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默默地流着泪。

“你是我的无中生有,你是我的无法想象,你是我的无妄之灾,你是我的无罪之罪。”我记不起这是我在哪儿读过的一句话,此时此刻我却想起了她和我所有的委屈。为了她和我们所谓的爱情,我一个人爱了三年,等了三年,也苦苦地煎熬了三年,可最终等到的依然是分道扬镳,肝肠寸断,撕心裂肺的痛让我压抑,让我满腔悲愤。这一切又好像是恶魔的巨手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无尽的黑夜和痛苦肆无忌惮的吞噬者我的心灵。我怨恨起了世界的一切不公,也怨恨起了自己的人生选择,更怨恨起了自己的无能。

我站了起来,又一次走向了街道,十点之后的大街依然是灯火通明,一片繁华。而我,却孤零零的在大街上游荡。

“我想要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谁不会想要家,可是就有人没有它,脸上流着眼泪,只能自己轻轻擦,我好羡慕他,受伤后可以回家,而我只能孤单的孤单的,寻找我的家……”不禁意间耳旁又传来了潘美辰的《我想有个家》的歌声。凄凉,悲伤的歌声让我心灵一怔,此时恰如我心情,我又一次在大街上忘了自己,我在陌生的大街上跟着近处飘来的歌声唱了起来。

时光荏苒,潘美辰的《我想有个家》已被岁月遗忘,可我却永远将它留在了心底。

可悲的我,在现实中明白了,我们中的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找到真爱,而只会找个人互相饲养。

家,是我们共同的窝,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为了遮风避雨而已,可我,就是想要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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