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到底有多脆弱或多硬朗,楼顶的水塔并没告诉我。
去外婆家的路上有课梧桐树,树冠葱郁枝长而美,小时候在它的树干上用石头刻过“到此一游”四个字,可能是当年用力大,也可能是石头太锐,至今还清晰可见很好识别。如今每次回外婆家时看看树干上这四个泛着苔藓色的字,一来觉得自己当年字写得很丑,二来那时在树下打弹珠玩树叶翻卡片的画面也在脑子里不断浮现。
梧桐的躯干上有一个搪瓷脸盆大小的树洞,曾经我一度以为洞里面有另个世界——树底下藏匿着一个消失的村子。总之多年以来我一直对这个神秘的树洞怀有一种说不出的敬畏之情。因此,当我有心愿想实现时,我就会到梧桐面前把写着自己愿望的纸条扔进树洞里,两手合十拜几下;自己有烦心事或者秘密的时候会对着树洞慢条斯理地倾诉。直到有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拿着手电筒把头伸进树洞仔细去看,发现里面尽是些我曾经扔进去的已经腐化得不成模样的纸条和几片枯烂的树叶及一泡臭水。
时过境迁,现在自己对那棵树的影像已经蒙上了灰尘,树洞也从一个神圣的聆听者变成了记忆里可有可无的废柴。时间的法力施展得悄然无息,但它能改变很多东西即使很煎熬。就好像小时候一心想当科学家,现在却成了老师;几年前还认为自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一个人,如今提起往事却已不痛不痒。这是时间的药效,慢却治本,煎熬却能痊愈。一剂下去,心就变得越来越硬朗。受不住它的煎熬,心辄崩塌,命这种东西也就看轻了。
A把网路上的签名改成了“我们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独自的旅行,即使有人相伴,终究会各分东西。”我反复看了良久,踌躇着把自己的签名改成“与其在意分别,不如珍惜当下”,然后又删掉。我的绝望来源于此,而A的来源,只是A的心上人拒绝A的借口罢了——要习惯一个人。这变成了A信奉的准则,恰巧是我无法苟同甚至完全否定的谬论,而且令人觉得可惜且绝望。
很多个晚上我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人在一起久了,心的距离是在被扯远还是被拉近?在理不明白的问题面前我总想用酒精代替思考以供逃避,麻痹一晚是一晚。我梦见过树洞,我呢喃向他祈祷,一阵树叶婆娑沙沙作响之后便梦醒,一觉起来发现自己很想他,很想回去看看他,再向他投递一张写着愿望的纸条。在时间的坐标轴上,我不知道自己是会渐渐硬朗还是直接溃堤,可能像你说的那样,以后的生活应该可能也许大概会渐行渐远,但愿你能且行且珍惜,我尽量且行且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