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女儿的一封信

亲爱的女儿：

                                            你好！

      当夜幕渐渐覆盖住楼下棕榈树的时候，我们家也渐渐安静下来。妈妈带着你俩个侄儿到楼下散步去了，我犹豫片刻，决定坐到你的书桌旁，准备给你写一封信。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写信，也是我二天以来，思前想后最终作出的决定。

      前天下午，你两个小侄儿趁你不在跑到你房间里玩耍，将你的学习资料翻弄的乱七八糟。你很生气，对着你哥哥和侄儿发了很大的脾气，骂他们没有教养。我回来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本想安慰你两句，想起下午在外面收欠款没有收回来，心里很窝火，我就说了你两句：你哥哥没有教养，你有教养，你是谁教出来的呢？没良心的东西。

        你看着我默默的没有作声，两分钟后眼眶红了，转过身回到你的卧房将门反锁。晚饭时，妈妈怎么跟你说话你都不愿意做声，也不开门。原本明天才开学，昨天下午你就悄悄的离开了家，你是到了高铁车站才跟妈妈道别，没有跟我说。我知道你生爸爸的气了。

        亲爱的女儿，你走了，我的心却凉了、乱了，久久地平静不下来，原本昨天晚上想找你好好的聊一聊，你没有给我机会。今天想给你打电话，但是我知道你尚在气头上不会接，现在只能拿起笔来向你说说爸爸心里的话。未拿笔时思绪万千，有许多心里话想对你说，然而当我拿起笔来的时候，才感觉它有千钧之重。我不知道该写什么好，很迷茫，因为爸爸没有读过什么书，从来没有正正规规的写过信，不知道从何写起。

      我坐在书桌旁左思右想，发懵了两个多小时，没有写上一个字。一支笔没有二两重，我却提不动它，更说不上让它听我指挥，如果此时换上50公斤重一箱的地板砖，我会毫不犹豫的背上它，将它扛上三四楼。我不怕出力出汗，出力出汗是我谋生的本能，然而要我拿笔写信，却没有一点办法，我生生的感到头痛。

      亲爱的女儿，说出来不怕丟丑，爸爸也念过初中，只是我那初中文化水平，比不上你小学毕业。爸爸有兄弟姊妹六人，爸爸老幺，爷爷奶奶没有文化。那时农村生活比较艰苦，为了改善生活，爸爸经常与同龄人逃课，到河里抓虾，到田里捉泥鳅青蛙，上山扑野兔抓蛇，爬树掏鸟蛋，玩的天翻地覆。因为爷爷奶奶不懂读书的重要性，没有对我严加管束，所以我这个初中生，基本上等于文盲一个。

        后来，因为家里穷，还没有完全成年的我，跑到广东打工谋生。再后来我碰到了你妈妈，没过几年，早早地生下了你的两个哥哥。对读书，我与你爷爷奶奶的态度一样，对你哥哥的学习不闻不问，你的两个哥哥就成了爸爸小时候的翻版，混了一个初中毕业就来到了广东。没几年，也一如你爸爸的经历，早早的成了家。然而现在打工已完全不同爸爸当年，有力气能吃苦就能挣到钱，你哥哥没有技术，只能早出晚归干苦力，他们过得很辛苦。说句心里话，我对不起你两个哥哥，因为我的无知，让他们在生活上走了不少弯路，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后悔已经没有一点益处。

        亲爱的女儿，自小，你就比你俩个哥哥懂事，在幼儿园时，你读书学习很自觉，喜欢看书。看着你在家里认真翻书读书的样子，我的心里就有一股暖流，有一种信心油然而生，我想，我们的女儿才是我们老王家摆脱文盲家庭的希望。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将你培养成我们王家第一个大学生。

      才刚刚过了六岁，我就特意将你委托给老家的好朋友宁伯伯。宁伯伯是一个文化人，我希望你在他的管教下，能像他女儿一样优秀。妈妈舍不得你，你那么小，从来没有离开妈妈单独生活，她不习惯你不在身边的日子，更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学校的寄宿生活，是我痛下决心说服了你妈妈。那时的你，虽极不情愿，但好在你比较坚强忍住了委屈。在宁伯伯的关心下，三年中，你每学期的学习成绩都在班上前三名，为此，我为你感到非常的骄傲和自豪。

        三年中，你每年寒暑假回来一次，每次回到家，我都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你的孤独和无助，心里总感到对不住你，常常有一种苦涩的滋味涌上心头。我知道，你非常渴望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得到爸爸妈妈的关爱，我们未曾不知如此。爸爸妈妈是非常爱你的，特别是你妈妈，你不在家时，她忍耐不住相思的痛苦，常常在夜里为你担心流泪，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夏天怕你热的中暑，冬天怕你冷着冻着。四年级的时候，因为实在忍受不了对你的牵挂，于是，我们将你接回到了身边。

        三年后，你读初中了，你又不得不离开我们回老家读寄宿学校。

      这些年来，我只能在经济上给予你支持，十二年的学生生活，大部分时间我和你妈妈都不在你身边，你一直都是独自地学习生活。我知道在生活和学习中，你肯定遇到过不少困难，受到过许多的委屈，你没有向爸爸抱怨过，你一人在外也无人可倾诉。

      寒暑假在家里，除了生活上有必须要问的事，你从来不与我沟通，我问你的话，你也是出于礼貌，尽量简约的回答我。因为我们沟通不够，所以我无法理解你的内心感受，我想，与你存在的隔阂和差异，应该是源于爸爸没有文化的原因。然而，记得三年前一个寒假的晚上，我刚刚从浴室洗澡出来，你递给我一双袜子说，爸爸，我看到您的袜子烂了，就在楼下超市买了一双袜子送给您……亲爱的女儿，你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感动的一晚上没有睡着觉，我知道你一直在默默关注着爸爸。

        去年，你考取了同学们羡慕的名牌大学，不但我们全家，就是我们全村的人都为你感到高兴，你的性格也随之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见人一脸微笑。为此，爸爸还特意在村里办了几桌酒以示庆贺，你是我们王家人的骄傲……

      前天晚上你在家里对侄儿发脾气，爸爸凶你是爸爸的不对，但你骂侄儿的那些话，是那么的刺耳，你不但伤了哥哥的心，更伤了爸爸的心。这难道就是我们家唯一的大学生说出的文明话吗？没有文化是爸爸和你哥哥心中永远过不了的坎，作为一名大学生，你有责任引导和担当教育侄儿，而不是一味的指责，你应该给我们整个家庭做一个文化人的表率才对，就是爸爸做的不对，你冷静地跟爸爸讲讲道理，难道这样不行吗？

        爸爸没文化很无奈，只能看着空白的信纸，一肚子的话无法下笔，我只好打电话请你宁伯伯过来代笔……

        夜深了，爸爸还有许多话想跟你说，但是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宁伯伯一直陪伴在我身旁，一边听我口述，一边安慰我。唉，真后悔年少时不懂事贪玩，没有将书念好，写封信还要叫人代劳，还好有宁伯伯一步一步的引导，这封信才终于接近尾声。

        好了，亲爱的女儿，此刻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爸爸希望我们老王家后辈都成为文化人，愿望就靠你来实现了。

        顺祝学业进步！

                                  爱你的爸爸

2021年2月27日 深夜口述于家中  宁伯伯代笔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