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南盆地,每到三四月,四野的桃花就开了。
小时候,故乡有两处桃花盛开时最扎眼,一处是矮崖上的一棵独树,虽在崖上,不高,但或许是因为邻水,花叶却很盛,一处是屋后月亮山山顶上的桃林,远远望去,一片淡粉绚丽,像一团云,也像一块糖。
放学归家,作业完成时,若电视正被大人们占着,或小伙伴刚好带着盒酸奶下来,因为月亮山太高,且早已没了路,不便去寻花探叶,就会去那条田埂上摘桃花。
仲春的山野是满目的绿,不同程度的,有形状的绿,偶尔缀着一两丛断肠草小而渐变的浅粉和野油菜的黄。途中经过一个解放前作防空洞的青石山洞。未下雨时,西南的泥土是棕红色,小路已在对农人的迎来送往中变得结实,甚至开裂,但水田里还蓄着湛湛青空。偶尔一阵风过,水中的云涤漾,那树桃花也簌簌零落。
受大人的教导,我们不敢爬上树去,因此只能把手尽量长地伸直,把桃枝拢过来。粉中带白的桃花就打着旋落到斜崖的土里,落到头上。
当孩子们的手握不住再多一枝桃花时,才又慢慢地颠回去,把花满满插入过年时喝空的芒果汁玻璃瓶。
这样的春日,六七岁开始,十五岁以后就鲜有机会了。几个小伙伴,分散在附近的几个市,但无事时,也不会回老家,就算聚到一起,也难再有共同的时间和心情走上几里路去摘桃花。
七岁,八岁,十二岁,十五岁……,桃花年年盛开,在水田旁的矮崖上,在屋后月亮山的山顶上。春来时,孤树依旧葱郁缀浅粉,桃林依旧绚烂如烟霞,树下的孩子们,能握住的桃花越来越多,摘桃花的机会却越来越少。
曾游荡在朝露中的青山上,也曾漫步于夕阳下的溪湖畔,闭眼,几年光影,流转过耳目,睁眼,却再难寻少年时那几枝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