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地摊
我跟男友的照片,终于寄回山东老家去了,娘总算可以放心了吧?
如今想想,我才回个味来。我离开老家半年了,可是,我却还未曾向家里寄过一分钱。
不是我故意忘记,不是我不想寄,实在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并非没心没肺之人,我怎能忘记自己离开家时的承诺?怎能忘记临行前二哥的婆娑泪眼?怎能忘记家庭的贫困也有自己的“功劳”?怎能忘记二哥昔日对我的好?
所以,娘在家里是有压力的,因为是她同意我来北京的。尽管照片寄回家了,可是,我的承诺却成了一阵风,悠悠吹过,没什么痕迹。这于娘而言,即使我在北京的处境写得天花乱坠,心里也一定会打鼓。
军械修理所的工作倒是清闲得很,有活的时候,忙一阵;没活的时候,闲一阵。累是累不着,收获却了了。
缝制枪套的活,都是女人们干。所以,偌大的车间里面除了女人,还是女人。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几十个女人凑在一块,那绝对是一场热热闹闹的大戏,好戏。一会儿谈论男女韵事,一会儿谈论打牌的秘诀,车间里的笑声,此起彼伏。尤其是那个陶姐,梳着一条长长的大辫子,嗓门大,笑声大,干活也利索 ,绝对是一个风风火火的泼辣女人。
没有活的时候,女孩们都蜷缩在宿舍里。玩扑克牌算命,聊天,织毛衣……很悠闲,很舒服,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无奈。我是女孩中的一个,却似乎与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们的世界,我没兴趣;我的世界,她们也不屑了解。精彩是她们的,留给我的只是淡淡的落寞,还有那些无法排解的丝丝忧愁。
有一个女孩来自河南,男友是部队上给领导开车的,经常公车私用,把漂亮的小轿车开到靶场来,在宿舍前面一停,把女友公主一样地邀请上车,然后一阵烟似的疾驶而去,身后掀起一阵阵尘土飞扬,惹得多少女孩羡慕妒忌恨?
我却无心欣赏女孩的骄傲和自豪,我的心里,藏着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的小秘密。
我不能就这样浑浑噩噩下去,我不能辜负娘家人的期望,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穷则思变,我想到了摆地摊挣点钱。
因为一个人在青岛打工时,我就有过摆摊的经历,加之男友在学厨师之前也在北京摆过地摊,留下了一些陈货—黑色皮鞋和衣服,我就去了叔叔家,征询叔叔的意见。
幸运的是,叔叔不仅仅同意了我的想法,还很慷慨地拿出来500元,主动借给我做为上货用的流动资金。500元,在1994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摆摊,我不怵,可都是在晚上,要跑到二十里地外的北面的立水桥,来来去去,我一个人实在是不安全,于是我找到了平日里跟我很要好的一个女孩一起出摊,以便互相之间有个照应。
这个女孩,就是来自河南的小青:胖乎乎的,特别爱说爱笑,走起路来干净利落,干活好,心眼也实诚的一个女孩。
她的文化程度并不高,与我其实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但是她人热情,对我不错,掏心掏肺的。所以不管在哪里,总能看到我们俩在一起玩耍的身影。
对于我摆摊的建议,她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我发现,河南的人包括南方的人,似乎比山东人更能吃苦耐劳,不怕脏不怕累 。
男友领着我们,陪着我们来到了位于南苑的木犀园服装批发市场,还有天意,天外天……什么丝袜啦,胸针啦,头花啦,全是些不起眼的小物件。
准备工作妥当,开始出摊。每天下午下班后,当别的女孩子们侃大山玩牌算命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时候,我和小青,一人骑一辆自行车,后面绑着一个大纸箱子,向着立水桥奔去。
现在,立水桥早已经在城市化进程中彻底地变了模样。那时候的立水桥,没有地铁,也没有城铁,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桥,桥下有水潺潺流淌着。路并不宽敞,我们就在桥边上安营扎寨。
地上铺开一块大大的塑料纸,把货物一一摆在上面。摆上几个小时,看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然后在茫茫夜色里匆匆忙忙收摊,打道回府。那段日子里,多少个黄昏里,多少个夜幕下,两个女孩,风里来雨里去,为了心中的梦想,努力奔跑着。
可想而知,挣钱?哪有那么容易。本小,利也薄,仅仅够零花钱,想攒到足够往家里邮寄的钱,太难了。
恰恰在这个时候,男友提出来自己做买卖,他不想给人打工了。
我们的创业生涯,真正开始了,过程更是一波三折,坎坎坷坷。
“青春就是一场疯狂的奔跑,然后华丽地跌倒”。跌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跌倒后再也爬不起来。
一次又一次,我们经历了从无到有的曲折历程……人生像一条条抛物线,时而上,时而下,时而左,时而右,随着岁月,荡来荡去。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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