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一往情深,到头来不过如此

1

小樊是在早上7点半,刚刚下夜班的时候,看到微信上的那条好友请求。

点开,名字是:郁李流苏。

不认识,小樊拒绝了。

洗完澡准备睡觉时,消息又来了,依然是来自郁李流苏的好友请求:我是宋朝。

看到那个名字的一瞬,小樊有些晃了神。这个名字是熟悉又陌生的,熟悉的是她在心里常常默念过这个名字,陌生的是已经很多年没叫过这个名字了,甚至已经忘了这个名字的主人长什么样子。

宋朝,是她的初中同学,他们同班3年但是很少说话,宋朝是班长,而且是在每次月考保持年级前三年的尖子生。同时是年级体育队队长,升旗组组长,是每个老师的宠儿。而小樊,性格寡淡,相貌平平,属于永远坐在倒数三排,就算不交作业,老师也不会管的学生。

这两个没有交集的人在初中二年级却有了几次合作的机会。

当时班上的宣传委员生病请了半学期的假,原本每月一次的黑板报成了班主任的难题,当时学生课业重,也很难找到合适的人再任宣传委员。因为宋朝字写的很好,他又是班长,班主任便把这项任务交给了他。

宋朝字是写的好,但是接到任务的那个月正好要准备期中考试,宋朝自己还有一个演讲比赛要准备,根本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准备这个月的黑板报。

焦急之际,同桌向他推荐了小樊,小樊虽成绩不好,却写一手漂亮的正楷字,画画也不错,之前宣传委员也找她帮过两次忙。

于是那半年班上出黑板报的任务都交给了小樊,反正她心思也不在学习上,帮忙排版,写写画画正好帮她打发学业重又无聊的初中时光。

也是在那几次的合作中,宋朝发现小樊和他原来认识的不一样。以前小樊话不多,和他几乎没打过交道,在班上默默无闻地就像不存在一样。但是她是一个很认真很执着的女孩子,排版、选材、画画,她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努力做到最好,她的字写的很漂亮,和她交谈得知,她喜欢看书,喜欢练字。小学的时候喜欢上美术课,所以一些简笔画都还画的不错。

宋朝问过小樊,她字写得这样好,又喜欢看书,怎么学习成绩一般般,有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小樊回答的倒是一点不含糊,不用。她说自己对学习实在是没有兴趣,尤其是数学物理化学,像他们这种小地方出来的女孩子,如果成绩不是特别冒尖,差不多以后都是读个高职高专就差不多了。宋朝虽然为她惋惜,却也佩服她看的通透。心里总觉得这个女孩子和其他的女同学有些不一样。

在小樊和宋朝的合作下,连着几次黑板报都被评为年级第一,班主任也在班上夸过小樊一次,但也就那一次。宋朝为了感谢小樊,送了她一本漫画书,漫画书里还夹了一张字条:欣赏你的洒脱,愿你每一天都能开心快乐!抚过那行字,小樊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到初三的时候,因为迎战中考,也就没了出黑板报的任务,小樊和宋朝又没了什么交集。

快到中考的时候,大家纷纷开始写同学录,将初中三年的同窗情谊都写进这一页纸里,也写下未来的祝福和期许。小樊并没有邀请宋朝写自己的同学录,可是他竟然主动将写满密密麻麻情谊的一页,在一个晚自习下课后递给了小樊。

除了自己的信息以及联系方式,让小樊印象深刻的还有一句话:

小樊,我们大概是去不了同一所高中了,未来可能也会走不同的路,期待下一次与你相遇。

之后,宋朝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小樊按照自己料想的那样,去了市里的高职高专,两人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

自从初中毕业之后,到现在已经快7年了,中间除了在同学聚会上碰过两次面,再也没有联系过。这几年,小樊通过一个和宋朝同校的朋友,了解到宋朝经常向她打听小樊的近况,而这个宋朝的校友,正是小樊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发小。小樊从职高毕业后去了南方,之后就一直留在那边,每年就是春节回家一次。

上一次聚会是春节的时候,多年未见,宋朝说小樊变开朗了,以前话少,现在很健谈。他们就像多年未见的朋友,聊了彼此的近况,末了,小樊还开玩笑的问宋朝女朋友怎么没来,宋朝当时脸就红了,小声的说没有女朋友。气氛有些尴尬,小樊很快又说后期帮他介绍。她当时确实没想到,已经快要大学毕业的宋朝竟没有女朋友。

可是现在,怎么会来加她的微信呢?

小樊刚刚通过验证,宋朝就发过来一个大大的笑脸:等了一晚上,你终于通过了!

2

小樊觉得很抱歉,忙解释道自己昨晚上夜班,一直没来得及看手机。宋朝听罢就催着小樊赶紧去休息。小樊当时也就没问他具体什么事。

只当好久未见的同学又恢复了联系。又过了两天,趁她休息,才有时间和宋朝叙旧。

宋朝见小樊主动给他发消息非常开心。原来,他前几天在学校碰到了小樊的发小,还是照旧问起小樊的情况,听说小樊和恋爱2年的男友分手了,他有点担心,特意想联系小樊问问她最近好不好。

知道原因的小樊有些想笑,却又很感动。这些年一直在外地,没什么朋友,同事也是经常换来换去,感情生活甚至都不敢让父母知道,怕他们担心。也只是偶尔在微信上像发小吐吐槽。现在突然有了一个朋友关心她过得好不好,确实是挺感动的。

后来,宋朝和小樊的联系就紧密了起来,虽然两个人身处相隔一千公里的不同城市,但是经常通过电话、微信分享各自的境况。而让小樊惊奇的是,宋朝居然清楚的记得小樊的口味喜好,知道她的生日,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小樊的工作地址,他经常给小樊快递一些好吃的。在小樊生日时,给她送上了一份特殊的礼物——除了一条精美的手链,还有一个漂亮的芭比娃娃。

在看到娃娃的那一刻,小樊激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收到芭比娃娃,小时候她特别想要芭比娃娃,可以家里的玩具都是姐姐的旧的,妈妈说买新的浪费钱。后来她自己工作了有能力买了,可是每次经过饰品店也只是看看,不好意思进去买。

宋朝说,你还记得初三毕业时,你给A同学写的同学录吗?

小樊当然记得,她当时一共就给三个同学写过同学录,可是并没有给宋朝写过啊。宋朝接着说,你给A写的那张是我的,是我让他给你的。里面有一个问题是:你最想收到的礼物是什么,我记得你写的是芭比娃娃,记了很多年。小樊有些震惊,而接下来宋朝说的话,更是让她难以忘记。

从初二下学期到现在,我喜欢了你整整7年,这就是我一直没有谈恋爱的原因。

小樊还没有反应过来,宋朝又在电话那头说到:

小樊,做我女朋友吧!我用了7年的时间喜欢你,接下来我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爱你!

3

后来他们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小樊曾问宋朝,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太普通了啊。相貌性格都不出众,论学历更是配不上宋朝。可是宋朝说,初中二年级,你歪着头在黑板上画画,阳光洒落在你头发上,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场景。两年前也是你生日的时候,我就买好了那个芭比娃娃,准备向你表白,可是看到你QQ空间发了你和前男友的合影……

在一起之后,宋朝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小樊了。虽然两人不在一个城市,但是他只要不太忙,就会帮小樊点好早餐或宵夜,让外卖送到笑小樊宿舍。每天微信电话不断,2个月去看小樊一次。最重要的是,他还记得当年同学录上,小樊写了其中一个愿望就是:周游中国,周游世界。

他们约好一年3次旅游,先游国内,等宋朝赚了大钱,就带小樊出国旅游。这两年,他们一起去了青海湖,去了湖南,去了青岛,去了重庆,还去了北京。

都说异地恋很艰难,可是宋朝和小樊却觉得这点困难不算什么。2年的异地恋中,他们从来没有吵过一次架,闹过一次矛盾。宋朝说年底就带小樊回去见父母,年后他的工作方向也要往南方转移了,他们一起在那边奋斗,早点结婚,他要给小樊一个幸福的未来。

小樊常常在想,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今生才能遇见宋朝这么好的人。相信他未来一定可以给自己幸福。

春节俩人各自回自家过年,原计划是小樊初三到宋朝家,去拜见宋朝的父母,两人约好了上午10点在宋朝家附近的超市见面,买点东西然后就去宋朝家。可是初二晚上,宋朝没有像以前一样给小樊打电话,小樊打过去也没有人接。她以为是宋朝家里有事要忙,也没在意。

第二天早上,小樊9点半就到了约定的地方,她给小樊发消息也没回,打电话也没人接。

她只好自己先去超市买好了东西,继续等宋朝。10点半的时候,宋朝终于打电话来了,听得出来他声音很疲惫,他说家里出了事,今天小樊不方便来家里,改天再说吧。然后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4

小樊都还没来得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听声音是很紧急的事,她还为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而内疚。后面两天,宋朝依然没给自己打电话,也没有发信息。初五下午小樊就要走了,春运期间的票很难抢的,她只能先回去上班,按照宋朝之前的计划,他回之前公司办一下交接手续,大概一个月之后就可以来小樊所在的城市工作了。

小樊上了大概一个星期的班,终于联系上宋朝了。

可是宋朝却说出了继表白之后又一次让小樊想不到的话。他要和小樊分手。

原来,初二的晚上宋朝和父母说了第二天小樊要来家里拜见他们的事,结果父母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宋朝家里算是书香门第,爷爷和外公都是教育家,父亲是镇政府工作人员,妈妈是小学老师,这样的家庭决不允许一个连高中文凭都没有的儿媳妇进门。更重要的是,父亲早就为他相中了一个同样在政府上班的同事的女儿,而且那个同事现在调到了市里,他们计划让宋朝考公务员,然后进市政府。同事的女儿父亲也见过一次,人品样貌没得挑,家世更是门当户对。当初,宋朝放弃考研就已经和家里闹翻过一次了,这次父亲更是气的把他手机都摔了。况且父亲身体不太好,当晚血压明显升高了,宋朝又是家里的独子,也不敢闹的太过。但是,第二天,父亲根本不让宋朝出门,最后宋朝求母亲,才偷偷的用家里座机给小樊打了个电话。

他在电话那头哭着说,是自己对不起小樊,他答应过她的事,现在做不到了,但是他也没办法,父亲被他气得住了院,前天才出院。他太累了,做自己太累了。

小樊在电话这端一直强忍着,一句话都没说,一直到电话那头沉默了,她才说了句,没关系的,我都懂。然后挂了电话。

她蹲在宿舍的地上哭了很久,最后坐在地板上睡着了,同事下夜班回来吓了一跳。

是啊,宋朝的好,她都记着呢,那个喜欢了她7年,又爱了她2年的男人。是他牵着小樊的手,爬上玉龙雪山;在重庆吃火锅的时候,他一边笑小樊被辣的鼻涕眼泪直流,一边又帮她把牛肉在白水里涮一下再放进她碗里;是他背着小樊爬过一望无际的长城……

第二天,小樊删掉宋朝所有的联系方式,不动声色的去上班了。

有过数段感情经历的小樊很清醒,纵使和宋朝在一起的经历是最难忘的,她也确实一度沉迷于宋朝对她的呵护与关爱。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不是所有美好的爱情都会盛开在同一屋檐下,既然有人先行一步,那就不必心存愧疚,也无需心存想念。这世上总有一段路,是需要自己独自走完的,即便漆黑无望,即使孤独难耐,都需要勇敢坚强前行!

又过了一年,小樊依旧是回家过春节,听闻宋朝年前结婚了,而且他考上了公务员,年后就要去市政府上班了。

也许她和宋朝的感情,不过是年少时未能实现的遗憾,互相有好感,成年后再度相遇,便走到了一起。说起来,他们俩谁才是那个用情至深的人呢?也许宋朝对她的情感,一直都是喜欢,爱而不得才最可贵吧,最怕你的一往情深,到头来也不过如此。倘若当初他们俩没有在一起过,现在最起码小樊不会是最痛苦的那个人。

谈不上后悔,小樊依然在心里祝福他。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会有圆满的结局,也不是所有的深情都能共白首。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能做到的,就是像初中二年级时,宋朝送她的漫画书里写给她的纸条上一样,做一个依旧洒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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