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九歌·湘夫人-屈原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miǎo)眇兮愁予。

湘夫人降落在北洲之上,极目远眺,使我惆怅。

袅(niǎo)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树木轻摇,秋风初凉,洞庭起波,树叶落降。

登白薠(fán)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

踩着白薠纵目四望,与佳人相约在今天晚上。

鸟何萃(cuì)兮蘋(pín)中,罾(zēng)何为兮木上。

鸟儿为什么聚集在水草之处?鱼网为什么挂结在树梢之上?

沅(yuán)有芷(zhǐ)兮澧(lǐ)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沅水芷草绿,澧水兰花香,思念你却不敢说出来。

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chán)湲(yuán)。

神思恍惚啊望着远方,只见江水啊缓缓流淌。


开头写湘君待湘夫人而不至,产生的思慕哀怨之情,诗以湘君思念湘夫人的语调去写,描绘出那种驰神遥望,祈之不来,盼而不见的惆怅心情。全诗写男子的相思,所抒情意缠绵悱恻。

麋(mí)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yì)?

麋鹿为什么在庭院里觅食?蛟龙为什么在水边游荡?

朝驰余马兮江皋(gāo),夕济兮西澨(shì)。

清晨我打马在江畔奔驰,傍晚我渡到江水西旁。

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

我听说湘夫人啊在召唤着我,我将驾车啊与她同往。


湘君在久等不至的焦虑中,也从早到晚骑马去寻找,其结果则与湘夫人稍有不同:他在急切的求觅中,忽然产生了听到佳人召唤、并与她一起乘车而去的幻觉。

筑室兮水中,葺(qì)之兮荷盖。

我要把房屋啊建筑在水中央,还要把荷叶啊盖在屋顶上。

荪(sūn)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

荪草装点墙壁啊紫贝铺砌庭坛。四壁撒满香椒啊用来装饰厅堂。

桂栋兮兰橑(lǎo),辛夷楣兮药房。

桂木作栋梁啊木兰为桁椽,辛夷装门楣啊白芷饰卧房。

罔(wǎng)薜荔兮为帷(wéi),擗(pǐ)蕙(huì)櫋(mián)兮既张。

编织薜荔啊做成帷幕,析开蕙草做的幔帐也已支张。

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

用白玉啊做成镇席,各处陈设石兰啊一片芳香。

芷(zhǐ)葺(qì)兮荷屋,缭(liáo)之兮杜衡。

在荷屋上覆盖芷草,用杜衡缠绕四方。

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wǔ)门。

汇集各种花草啊布满庭院,建造芬芳馥郁的门廊。


此段是湘君幻想中与湘夫人如愿相会的情景。这是一个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的神奇世界:建在水中央的庭堂都用奇花异草香木构筑修饰。其色彩之缤纷、香味之浓烈,堪称无与伦比。一口气罗列了荷、荪、椒、桂、兰、辛夷、药、薜荔、蕙、石兰、芷、杜衡等十多种植物,来极力表现相会处的华美艳丽。其目的,则全在于以流光溢彩的外部环境来烘托和反映充溢于人物内心的欢乐和幸福。

九嶷(yí)缤兮并迎,灵之来兮如云。

九嶷山的众神都来欢迎湘夫人,他们簇簇拥拥的像云一样。


因此当九嶷山的众神来把湘君的恋人接走时,他才恍然大悟,从这如梦幻般的美境中惊醒,重新陷入相思的痛苦之中。

捐余袂(mèi)兮江中,遗(wèi)余褋(dié)兮澧(lǐ)浦。

我把那衣袖抛到江中去,我把那单衣扔到澧水旁。

搴(qiān)汀(tīng)洲兮杜若,将以遗(wèi)兮远者。

我在小洲上啊采摘着杜若,将用来馈赠给远去的湘夫人。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良辰美景不可多得,我姑且快活逍遥尽情享受欢乐。


湘夫人去后,湘君也像湘夫人那样情绪激动,向江中和岸边抛弃了对方的赠礼,但表面的决绝却无法抑制内心的相恋。他最终同样恢复了平静,打算在耐心的等待和期盼中,走完相恋相思这段好事多磨的心理历程。他在汀洲上采来芳香的杜若,准备把它赠送给远来的湘夫人。良辰美景,逍遥享受一刻算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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