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人,那事

      记得那天周一开会,我坐在最后排,人太多了,有些话没有听太清楚,模糊中只听到“扶贫”二字,内心没有起任何波澜,领导的讲话就像外面的春风,呼啦啦一闪而过。窗外院子里的五星红旗,迎着微风,平展而开,天上的云朵,轻轻飘荡着。这是一个春天的早晨,我们的精准扶贫故事也是从这天拉开了序幕。

                        小王和小任

        小王是我的同事,一位85后的辣妈。精准扶贫建档立卡时她是一个偏远小村的驻村干部,而我,是计生专干,计生工作清闲时会过去给她帮忙。记得那次要填一个表,要摸清全村人的信息,面对这么庞大的工作,我有些胆怯了,“现在村里人都外出,就算上门去,也不一定能摸清数据,大多数家庭情况村干部都清楚,要不叫村干部说,我们记,村干部情况不清楚的我们再走访入户”我提议到。“这个肯定不行,我们要亲自摸清一手资料,自己心里也就有底了,要把最真实的数据汇报上去。”那一瞬间,我真的是无地自容了,这个个头小小的姑娘,就这样一户一户走遍了村子的所有角落,一户户摸清了群众家庭最真实最新的数据。

        那天晚上我们刚回到宿舍,她就接到电话,孩子发烧了,哭着找妈妈,听到消息后她起身就走,刚站起来,又一个电话来了,有个表要填,马上要上报,区上要的急,如果上报不及时,这个贫困户该享受的政策就会享受不到,小王同志在地上踱步着,内心的矛和盾在相互厮杀着。“不回去了,我给孩子他爸打了电话,他一会儿就回去了”,她在电话中轻声给家里说道。

“一公里外的妈不回去,叫三十几公里外的爸回去。”有同事嘟囔道。

“哎,谁叫我们是驻村干部呢。”

那段时间,我们的日子单调枯燥极了,除了走访入户就是填表报数据,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时间,宿舍里经常整夜整夜的灯火通明。“识别精准,群众认可度高,数据上报准确及时”, 这是后来领导在精准扶贫调度大会上,对于以小王为代表的驻村干部的评价,那个晚上 ,我们都早早回到了家,那一觉,睡的那么甜美。

        后来,我的搭档又成了小任,一个90后小伙子,带着全身的血气方刚,和满满的青春活力加入了驻村干部这个队伍。一日,我们又一次的走访入户,到了一个阿姨家,阿姨和儿子正在盖房子,简单说了几句后,我们就走了,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我似乎听到阿姨说:这是一个好娃娃呀。跟阿姨我是第一次见面,说的肯定不是我,于是我马上问小任 ,她为什么那么说,于是,小任说了阿姨家的事。

    那是一个秋天,阿姨的丈夫也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曹叔患了大病,花销数额巨大,虽然医院及时的给予了合作医疗报销,但是报销数额还是杯水车薪,按照政策,保险公司还能再次报销,可是由于家里的家庭矛盾,造成报销票据的丢失,所有看过病的资料都不见了,阿姨心急如焚,因为丈夫的病 ,已经叫家里揭不开锅了,如果保险报销下来,还能给家里补贴点家用,可是资料丢失,她无能为力。这时候,恰好遇到我们小任同志入户走访,阿姨就把事情的始末全说给了他听,小任听到事情后,马上咨询了周围的同事和朋友,最后他多次跑到区上医保局调取到了曹叔的资料,拿到资料后又回到曹叔家里复印了家里的相关证件,并且马上联系到了一个在保险公司上班的朋友,事情给朋友说清后朋友也很同情阿姨的遭遇,他答应会及时的给曹叔办理。

      三天后,朋友给小任打电话,报销下来了,一万多,钱已经打到卡里了。

      听到这里,我就明白阿姨那句感慨了 ,这个年轻驻村干部,在阿姨心里,身影肯定是伟岸的。

      小王、小任他们只是乡干部的一个代表,他们是平凡的,他们觉得自己做的只是应该做的工作,帮扶是他们的职责,像他们这样的干部有很多,有给贫困户做饭烧炕的小范,有给贫困户收拾屋子打扫卫生的小李,有给贫困户挑水的小高。这么些年来,他们迎着早上的朝阳,背着傍晚的夕阳,任凭这些光亮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小史卖蜜

小史是我家先生,很早以前是个小愤青,这几年慢慢转型,变成一个超级暖爸,在这里说他没有别的意思,因为他还是我的同事,一名有近十年工龄的乡干部,一名经常加班废寝忘食不能按时回家的父亲,当然更是一名建档立卡户的帮扶责任人。

      记得那天,他照旧晚归,进门后一改往常的疲惫,竟然神采飞扬的说起他进村入户的事情。孙师傅是他的帮扶对象,2013年的建档立卡贫困户,家住我们乡镇非常偏远的一个自然村,山大沟深,土地贫瘠,交通不便,家中三个孩子均在上学,经济负担很重,但孙师傅也是个有想法有干劲的人,他眼看靠山吃山,耕田种地的日子不能维持生活了,再思考了好久后决定了去养蜂这个营生,村里在很久以前就有养土蜂的人,孙师傅也耳濡目染,对于养殖土蜂也略知一二,所以养起来也顺风顺水。可就在他以为他可以靠养蜂改善生活时,突然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售卖成了困难,村里及附近村庄人员常年外出,就算是食蜜高峰期的端午节,也没有几个人来上门买蜂蜜,所以他只能骑着摩托车去集市卖,可是现在的乡村集市,也逐渐萧条,人员稀少,一天下来,卖不了四五斤。

        那天小史去他家时,桌子下面放着满满四五桶的土蜂蜜,“都卖不出去,到现在蜂箱钱都没挣回来”孙师傅很无奈的说。

        也就是孙师傅这无助的表情,深深的触动了小史,作为一名农村人,对于孙师傅的艰难处境他感同身受,作为一名帮扶责任人,他觉得他有责任去帮助这个家庭。“在返回镇上的路上,我就想好了,要帮他家卖蜂蜜。”小史给我说这话时语气非常坚定,两眼快要放出光芒来。那时快要端午节了,也就是食蜜高峰期,对于这种应季应时的食品,如果错过时间,销售将面临着巨大的困难,为了赶时间,小史当天晚上就编辑信息在朋友圈、QQ空间、微信群、手机短信等上面发了售卖信息,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已经有人询问了。为了更好的宣传蜂蜜的品质,第二天,他又驱车二十多里路去拍了蜂巢蜂蜜的照片,宣传工作很成功,前期预订的人员就有三十多人,蜂蜜八十多斤,那段时间,他多次往返于孙师傅家中运送蜂蜜,并把蜂蜜一罐罐送到顾客手中。

      在他的大力宣传下,孙师傅的蜂蜜销售情况非常好,几天就买出去了两大桶,可是小史还觉得宣传工作没有做大,可绞尽脑汁都想不到扩大宣传的方法。

      一日,我拿着一份报纸品读时被他看到,他突然大喊到:“为什么我们不联系报社,人家读者多,这样能为蜂蜜做更广阔的宣传”。于是,他辗转几人联系到了一位报社的同学给孙师傅做了采访,宣传报道做了之后效果很好。孙师傅说那几天每天都有人打电话联系他买蜂蜜,最大的一个顾客是浙江商会的人,那个人一下子买去了数百斤蜂蜜,一下子清空了他的蜂蜜桶,娃儿们上学的费用顿时充足了很多。

    第一年的卖蜜道路比较曲折,再加上小史工作比较繁忙,这其中的心酸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吧!可他没有退缩,第二年,第三年,作为帮扶责任人,小史同志已经帮孙师傅连续卖蜜三年,就光零售达到三百多斤,为孙师傅带来了相当可观的经济收入。现在,孙师傅已经购置了易地搬迁点的楼房,居住环境宽敞明亮。而关于卖蜜,关于小史,对于孙师傅来说,在这么多年的往来中,他更像是一名亲人,孙师傅曾经说道。

                  贫困户张生

张生不是书生张生,斗大的字不识半个,媳妇也不叫崔莺莺。

      在一个细雨绵绵、微风阵阵的日子,我踩着两脚泥,带着一身的疲惫来到了张生的家。作为帮扶责任人,这不是第一次来到他家,一进屋我就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今天,我总算是没有太多的事情缠身,可以抽出身来到他家。

      张生家庭困难,这个全村都知道,所以当初精准扶贫民主评议时他的名字赫然在列,理所当然的,他成了一名建档立卡贫困户。

      “我们的这掌柜的,常年腰疼,现在年龄也大了,啥活都干不了。”张生媳妇秦氏再次给我念叨道。我定睛一看,她的眼疾似乎更严重了,一只眼睛的整个眼球只剩一点点黑眼珠,不停的向上翻滚着。关于她的眼睛,她也给我详细诉说过。

      那是她刚出生不久,生了一场大病,一天早上起来,大人们突然发现怎么叫她都不吭声,浑身烫的厉害,爷爷把手指放在她鼻孔一试,气息微弱,赶紧叫来村里的大夫,大夫说:没救了,那个年代,这样不明不白走了的娃儿不计其数,所以爷爷找来背篓,把她放在背篓里,走向了村里的“死娃娃沟”,也就是那时候经常丢弃死婴的地方,到了那个山梁上,老爷子放下背篓,可看见她身上穿的衣服很是崭新,家里孩子多,衣服丢了实在可惜,所以脱掉了她的衣服,这时也恰好老爷子一阵烟瘾袭身,所以先把她赤身放在脚边抽起旱烟来,一锅烟还没抽完,突然被一声细小的咳嗽声吓了一大跳,这低头一看,这个即将被人丢进死人沟的孩子,竟然睁开了眼睛。

    命是留下了,可还是留下了眼疾,到了出嫁的年龄迟迟找不到对象 ,后来,才遇到了大龄青年张生,她也就从陇南远嫁到了天水。张生祖上就穷,到了张生这辈,日子也没好到哪去,好在秦氏嫁过来后生了一儿一女,孩子们长的白白胖胖健健康康,就是不好好学习,都到初中就辍学了。

      记得第一次去他家时。那三间土坯老房向前倾斜着,后墙已经裂开了缝子,用木头顶着,大白天屋子也黑漆漆的,那个吊在屋顶的小灯泡发出微弱的光来,除了那个小小的带着“大屁股”的电视,家里看不到任何像样的家具。

    “儿子女儿呢?”我问道。“女儿出嫁了,儿子打工去了,已经两三年没有回来了”。秦氏回答到。

      “为什么不回来,过年也不回来吗?”“儿子说了,年是有钱人家过的,我们穷人家,过的是难啊。”

“炉子里怎么烧的是柴,烟这么大”我继续说道。

“没钱买煤啊”秦氏转过头去说。

……

    这事历历在目,后来,也就是成为贫困户后的当年,村上就把张生的房子纳入了危房改造项目,房前屋后给予了加固,刷了墙面,喷了油漆,屋子里面也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灯也给换上了亮度较高的节能灯。再后来,有了村级公益性岗位这个项目,村上第一个想到把他纳入进去,一年8千块的收入,对张生这个老病身子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

      再后来,又给他家评上了低保,保障了他家的衣食住行。再后来,发了核桃苗椒苗助他发展产业。

      再后来,帮他入股合作社,每年都会有近千元的分红。再后来,给张生办了慢性病卡,他看腰疼病再不花钱了。

      再后来……就在前几天,路过他家,我进去就看见秦氏坐在炕上纳鞋垫,说她眼睛最近好多了,张生的腰病吃了药后也不怎么再犯了,昨天刚包了饺子,肉馅的,儿子说,今年过年一定会回来的,我还看到,那个崭新的桌子上放在几包新鲜的蔬菜,还有几样水果。“你坐下,我给你洗几个苹果吃。”秦氏笑着给我说到。“不吃了”,我走出了他家院子,刚好看到天边的夕阳 ,红彤彤的,很像初升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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