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我和安琪更加亲密。每个星期，我们都有两、三个晚上一起在社团办公室画海报，或者游走在学校的每个角落贴海报；周末，我们一起吃饭、看电影。我们没有拥抱、亲吻，但我们之间的默契，以及在一起时的欣喜，都像情侣一样。

        转眼间到了12月中旬，冬天的严寒带走了花草树木的青春。但是学校的男男女女却开始春心荡漾，因为圣诞节要来了。我想送安琪一件贵重得足以表达心意的礼物，然后请她吃一顿大餐。可是我觉得这样显得单调，就向王冲和李晓晨征求意见，毕竟他们两个有了一个多月的恋爱经验，可能更了解女生喜欢怎样的惊喜。

        我在宿舍夜谈会上把我和安琪的事情告诉他们两个，然后问他们我该送什么礼物。李晓晨欣慰地拍着我的肩膀说：“你送礼物、请吃饭都按照你的想法来！只不过应该再加一个项目，嘿嘿！”说完坏笑起来，一双细长的眼睛躲在镜片后面。我大致猜到他的意思，但还是疑惑地问：“什么项目？”李晓晨又“嘿嘿”笑着说：“你就直接跟她开房去吧！我听你一说，觉得那姑娘应该会半推半就着同意。”我推他一把说：“别放屁了！”

        李晓晨后退几步，继续说：“相信我，我追了这么多姑娘，成不成的我都有经验！”他的话把我们逗得大笑。王冲笑得喘不过气，断断续续地说：“你丫的……哈哈……还真有脸说你过去的破事！”李晓晨推一下眼镜，他和叶琳在一起后，立刻就把黑色镜框换成暗红色，显得闷骚。他煞有介事地说：“我不是为了让晓飞相信我嘛！晓飞跟现在这个姑娘的事你们也听见了，他们现在开个房肯定不是问题！”

        王冲慢慢点头说：“你说的倒是有点道理！”然后“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平安夜晚上跟姑娘吃饭一定要慢，吃到十一点、十二点，你再送礼物、送花，姑娘肯定心都酥了，什么都能答应你。然后你就借口说时间太晚，不回学校住了！”吴凡一直听得津津有味，这时也补充说：“王冲想的真全面，不过我再说一点！一定要选一个离学校远的地方吃饭！”周朋在一边对着他们抛了个白眼，鄙视地说：“你们都不是好东西！”我不听他们的废话，爬上床和安琪随便聊了几句。我知道安琪对圣诞节充满期待，于是苦苦思索。

        12月23日晚上，我约安琪在社团办公室见面。我们在办公室疯闹，用彩笔在废弃的五颜六色的海报纸上乱写乱画，然后把海报纸折成大大的飞机。我们把一个纸飞机扔出去，它笨重地滑翔了不到一米就坠落了。安琪埋怨我说：“都怪你折得不好！”然后轻轻打着我的肩膀问：“对了，圣诞节你有什么安排？”我故意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终于忍不住说：“当然是吃大餐！我也给你定了一个位子，不知道你能不能赏脸跟我去？”安琪立刻小蹦几下，然后也假装为难地说：“本来都跟宿舍里没男人的姐们约好一起去吃饭……不过飞哥的面子也不能不给……本姑娘就勉为其难跟你去吧！”我敲敲她的头说：“我真是万分荣幸！”

        我的手机突然响起短信提示，我感觉莫名其妙。平日里，我和室友们、社团的“同事”们以及我的家人，都是直接打电话联系，我唯一会通过短信联系的人就是安琪，而她就在我身边。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之后就看到一个让我震惊的名字：彤彤！我立刻转过身去，用颤抖的手打开短信：明天晚上我们可以在教学楼阳台见面吗？

        我没有多想，似乎是出于本能地回复她：可以。几点？我没有更多的勇气和力气多说什么，只是简单敲出四个字和两个标点。我急忙把手机放回口袋，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对安琪说：“已经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我到宿舍之后再告诉你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嘛，就还在学校东门吧！”安琪说：“好吧！”

        我们收拾好办公室，向安琪的宿舍楼走去。一路上，我不敢主动逗安琪，只听她“叽里咕噜”讲着什么，我不停点头应和。我目送安琪走进宿舍楼，她回头对我温柔一笑，我也麻木地回应着。等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急忙拿出手机。早在我们收拾办公室的时候，彤彤就给我发了第二条短信，可我一时不敢看。我忍住激动的心情，打开手机，把眼睛挤成一条缝去看彤彤的短信：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晚上七点直接在阳台见面？

        我颤抖着双手回复：好。

        我突然眩晕起来，于是大口呼吸冰冷的空气，直到身体全都凉下来，才感到一丝清醒。我迈开僵硬的步子向宿舍走去。每走一步，我的心脏就剧烈跳动三下。我艰难地回到宿舍，直接上床躺着。四个室友看到我不正常的举动，都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无法回答他们的问题，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彤彤，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彤彤，可是为什么你现在又想起我，在我已经几乎把你忘掉的时候突然出现？彤彤，你可知道现在的我和安琪的事？彤彤，你可知道此时此刻我的心是怎样纠结着？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给安琪发短信：对不起，我很早以前就约了高中室友出去唱歌过平安夜，刚才他们给我打电话，我才想起来。明天不能请你吃饭、陪你过圣诞节了，真的很对不起！这条短信是在我几乎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发出的，我任由我的身体、我的手指做出选择。最终，它们选择让我去见彤彤。

        不久之后，安琪回复我：飞哥，我恨你！我要跟姐们重新安排明天的活动了，不说了！你欠我一顿大餐！看完短信，我心中又是难过、又是自责。我在心中打着草稿：安琪，我欠你一百顿大餐！我还欠你圣诞礼物，我会用以后的一百个圣诞节补回来！可是我没有把这些话发给安琪，因为我不敢确信自己能言出必行。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前后，我在纠结中醒来，宿舍只剩我一人。我知道王冲和李晓晨是跟自己的姑娘约会去了；周朋应该回家了，他害怕在这个让他伤心的校园里，孤独地度过圣诞节。我很好奇吴凡的去向，于是打电话问他。吴凡接通电话，一阵抱怨：“烦死我了！美美死乞白赖叫我跟她出来逛街、吃饭，我也不好意思伤了她的面子！我刚到她宿舍楼下，在这里等着她呢！女生真麻烦，总是迟到！”

        我劝吴凡说：“你这么心软，早晚都得从了美美！不如现在就跟她把关系定下来，你就能早点享受！”吴凡赶忙解释说：“我只是顾着她的面子而已，毕竟都是同学！不说了，她下来了！”吴凡匆匆挂断电话。我听着电话对面传来的忙音，过了很久才挂断。

        我怀着忐忑和对安琪的内疚，在宿舍里熬到傍晚六点半，中途我只吃了半块面包。我动身出发，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但是校园里十分热闹，洋溢着圣诞节的欢快气氛。经过学校礼堂，那里正在举办圣诞节化妆舞会，震天的音乐声和学生们放肆的欢笑声交织着冲破礼堂。学校主路上走着成群结队的少男少女，他们要出去通宵庆祝。我一个人走在他们中间，显得孤独落寞。我下意识地走到彤彤的宿舍楼，大厅里灯光闪烁的圣诞树在向我招手，招呼我进去等彤彤。我向那里迈了一步，但是立刻停下来，转身向教学楼天台走去。

        走进教学楼，我心中涌起一股怯意。自从和彤彤分别，我一直回避来到这里，在这里上的课我也全都翘掉。虽然学校不大，可是这所教学楼对我来说就像是完全陌生的。我心中嘲笑自己，然后麻木地走进去。教学楼里很冷清，身体的记忆带着我穿过楼道、走向楼梯、直上天台。天台的门已经破旧不堪，虽然锁着，但是我稍稍用力一推就能推开，门也“哐啷”一声直接脱离门框，掉了下来。

        我来到天台，一股冷风扑面而至，我不由打个寒颤。我踏着满地的尘土，走到天台边缘。我看着下面的点点灯光和密集的人群，等待彤彤到来。我心中既期待、又胆怯。我好想尽快见到彤彤，哪怕早一秒钟见到也好，我想看看她的样子是否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我想问她过得好不好；可是我又害怕见到她，我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哭泣。

        我拿出手机看时间，离七点还有十分钟，我开始默数自己的心跳声。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后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不受控制地转身看去，看见一个陌生而熟悉的身影。在星光下，我看见她穿着黑色的长身羽绒服，披散着乌黑的长发。她轻盈地走进我，我渐渐看清她的面容，她的脸庞在微弱的光线下依然白皙，大眼睛里闪着温柔和笑意。

        我的心脏一下子休克了。我笑着看她，以自己难以想象的平静语气说：“彤彤，好久不见，这次是我先到了等你哦。”彤彤轻轻笑着，平静地说：“其实你一直都很准时，只不过喜欢在关键时候迟到。”她走进我，走得像从前那么近。她温柔的面容清晰地映在我的双眼里，我突然就想放声哭泣。可我只是苦笑一下，憋住了眼眶里的泪。我依旧保持着平静说：“怎么忽然想起来见我？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理我了。”彤彤又笑了一下，沉默片刻说：“我一直记着你这个老朋友！我要去英国留学，这是在学校的最后一天，临走之前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我都不用参加期末考试了，哈哈！”

        我心中一震，惊慌地抓住她的手臂问：“你说什么？”她把我的手甩开，笑着说：“我说我要去英国留学。”她的笑有些苦涩。我故作轻松地说：“反正就是去英国上个两、三年的学，然后就回来了！”

        彤彤摇头说：“也许不回来了，我会争取在那边定居。”我瞬间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从前，虽然她不理我、虽然她有了男朋友，虽然我看不到她，可是当我想到她和我在同一个校园里，我就感到踏实。如今，她说要去遥远的英国，我和她要分隔在地球两端，我突然有一种失去依靠的感觉，好像全世界都把我遗弃了。

        错过刚才哭泣的机会，现在的我已经哭不出来，因为我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任何情绪。我毫无生气地说：“好突然。”彤彤笑着说：“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面。我也不想去英国，搞得我和男朋友分手，还要离开这么多好朋友，真是舍不得。”我点点头，问她：“你和他在一起时开心吗？”彤彤说：“开心啊，他很关心我。不过这也是过去的事了。”她停顿一下，然后“咯咯”笑着说：“我们去食堂吃饭吧！”我说：“好！”

        去食堂的路上，我低头胡思乱想，把自己置身于浪漫的平安夜之外。彤彤一边走着、一边感慨说：“那是我的宿舍楼，以后再也进不去了！那边的实验室，我们班去那里上过课！还有那边，是咱们去过的自习室，你吃完午饭就趴在桌子上睡觉，哈哈，你记得吗？”我轻轻点头，在心里说：我们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

        食堂里没有平日里吃夜宵的人山人海，彤彤拉一下我的手臂说：“我们还去吃瓦罐汤！”我迈步上楼梯，给她带路。彤彤在后面抱怨：“平时跟室友经常去学校的小饭店吃饭，要不就是男朋友带我出去吃，好久都没吃过这里的瓦罐汤了。还好离开北京前有人能陪我再吃一次。”我问她：“你那个男朋友很闲，还能经常过来带你去吃饭？”

        彤彤说：“他课少，有时候就算有课也会翘课过来见我的。还是不说他了，我们都已经分手了。我刚才只是随便说一下，不是想他，是想瓦罐汤！”我扭着头说：“我想知道他更多的事情，说不定能给我更多启发，教我追姑娘！”彤彤对我吐吐舌头，然后撅着嘴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想破了头也没用，懂不懂？我几乎从不去想过去的事，这样才能活得轻松、开心！你别跟他学追姑娘，应该跟我学怎样开心地活着！”

        彤彤变得成熟很多。原来的她似乎只是一个单纯的喜欢美食、翘课、睡懒觉，甚至跟男生都没有太多接触的女生；而如今，她竟然随口就说出一番“大道理”。虽然她说的道理我早就明白，但我做不到。我对着彤彤竖起大拇指夸赞说：“你就是我的老师！”说完踏上食堂二层，彤彤紧随其后。

        我们在食堂二层巡视一周，发现一个可悲的事实：所有卖饭窗口都关着。彤彤无奈地叹气说：“真倒霉！还想最后吃一次瓦罐汤呢！”我安慰她说：“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坐坐，说不定能闻到瓦罐汤的味道！”彤彤笑着打我一下说：“坐坐吧，就当休息了！”我们坐在空旷的二层大厅，我本想坐在彤彤旁边，就像从前上课时那样。可是我更想多看看她，我想把她的面容永远映在我的眼睛里，所以我在她对面坐下来。

        大厅里只稀疏亮着几盏长明灯，显得落寞昏暗。还好微弱的光线已经足够让我看清彤彤的脸，她低头嘟着嘴巴，然后抬起头来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就一年了。生活也充满未知，就像一盒巧克力糖，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口味。”我感叹一声说：“你这是抄袭电影台词！”

        彤彤顽皮地狡辩说：“我又没说是我的原创！你别闹，听我说，我是在劝你。回想起来，我们以前的不愉快一眨眼就过去了，现在又能坐在这里聊天，多好！眼前的时间也会过得很快，一眨眼我就去国外了，一眨眼你就会大学毕业、上班。你要赶紧找个漂亮的女朋友，尽情享受！要是还不会追女生，我可以教你，我们可以网上联系！”

        我被彤彤逗得想笑，可是笑不出来。我也想像她说的那样，我曾经以为我可以。我敷衍她说：“听你的！”然后就岔开话题，随便聊起来。我给她分享了近一年以来宿舍的所有趣事，她也给我讲了很多和室友之间发生的故事。我们滔滔不绝地聊到十点钟，我突然想起还没吃晚饭。我说：“刚才看到这里没饭，我就应该带你去外面的饭店边吃边聊。”彤彤摆着小手说：“没关系，宿舍里有很多零食，是我买给室友们的离别礼物。她们一个个都说要减肥不吃零食，所以都还没有打开包装。我回去就吃，她们肯定会忍不住跟我抢，哈哈！”我想说些什么，她看到我的嘴巴张开，就抢着说：“不过你放心，零食有很多，足够我们吃，我不会饿着！”我不得不再次对她竖起大拇指说：“一年不见，你变得这么聪明！我还没问出来，你就先回答了！”彤彤得意地仰起头说：“我一直就很聪明！好了，回去吧！”

        我们按原路走下楼梯，我视力较好，所以我更早地发现了另一个可悲的事实：食堂大门居然早早锁上了！我对彤彤说：“完了！门锁了，咱们出不去了！”彤彤疑惑地叫了一声，小跑着到门前证实，然后低着头走回来说：“真的关门了……都怪你！”她失落地低着头、咬着唇。突然，她抬起头，眼睛闪出光芒，开心地说：“我知道一条密道，跟我来！”她拉起我的手臂，又小跑着带我上了楼梯。她的长发在我面前飘逸、飞舞。

        彤彤带我到食堂三层，转过头来，得意地说：“要没有我，咱们就出不去了！”她指指一个角落说：“那边有门，平时是锁着的，晚上会留着让打扫卫生的阿姨们进出。”我和彤彤并肩走向她说的那扇门。我掀开笨重的棉布门帘，用力一推，门缓缓打开。我们相视一笑，她挥舞着双手轻声说：“哈哈！我真棒！”

        我掀起门帘，把门推开一些，让她先走出去。我自己也走出去，放下门帘时，上面厚厚的灰尘飞散起来，我被呛得急剧咳嗽，幸好彤彤已经离门有几米的距离，没有被灰尘袭击。我拍拍上衣，大步走到彤彤后面。她正对着楼梯发呆。我低头一看，发现外置的铁皮楼梯每一阶都很高，还摇摇晃晃。从前在平地上看这架外置楼梯，并不觉得怎么陡峭；如今站在上面看，才觉得危险，再加上光线不好，怪不得彤彤不敢迈出第一步。我拿出手机，把屏幕上的光照到楼梯上，另一只手毫不迟疑地拉起彤彤。我说：“轮到我带路了，跟着我走。”

        我拉着彤彤柔软的小手，带她往下走。我把手机的光都照在她脚下，我自己凭着感觉往下迈步，我回头看着彤彤的动作，怕她万一踏空。走到转折处，我仰望着高出自己两个台阶的彤彤，她的长发垂落在胸前，冷风把她的脸吹得可爱红润。彤彤并没有注意到我在看她，她低头盯着楼梯，认真挪动着双脚。我走上一个台阶，这时候她正好走下来。我们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我放开她的手，然后无法抑制地把她抱在怀里。

        2008年的秋天，我产生了拥抱彤彤的冲动。这个冲动直到一年以后的冬日，在我和彤彤中途断绝联系如今又见面告别时，才得以付出行动。彤彤的身体和她的手一样柔软。我忍不住哭出来，我抽泣着说：“彤彤，我还喜欢着你。”彤彤大度地让我抱着，把手臂围在我的腰上，平静地说：“我知道。”我紧紧拥抱着彤彤，就像拥抱自己的生命。我想：彤彤，如果我能一直这样抱着你该多好。可我知道这是多么荒诞的奢求，能有这一瞬间，我就应该知足。我在喜欢着你，这一瞬间就成为我心中的永恒。

        我抱着彤彤哭泣，眼泪落在她黑亮柔顺的长发上，然后慢慢滑落。彤彤拍拍我的后背，温柔地说：“好了，送我回宿舍吧。”我放开她的身体，点点头，又牵起她的手慢慢走下冰冷的、锈迹斑斑的铁梯。走到平台上，我也没有放开她的手，我们就这样向她的宿舍楼走去。我终于拥抱了彤彤，还牵着彤彤的手送她回宿舍，可惜是在离别的前夕。

        我们走到一盏孤独的、昏黄的路灯下，突然听见前面有一个姑娘叫我：“飞哥！”我的视线从彤彤脸上移开，向前看去，就看见安琪和一个女生也是手牵着手，站在模糊的不远处。我尴尬地对安琪招手，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在微弱的灯光下，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身体轻微颤抖，嘴唇上下摩挲。我们四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过了很久，安琪先开口说：“飞哥！你丫骗我，明明是泡姑娘，偏说跟高中同学去唱歌。咱俩谁跟谁啊，跟我实话实说就行，我不会缠着你不让你泡姑娘！”她激动的声音显得异常刺耳，指着彤彤高声说：“这就是嫂子吧，恭喜你们再续前缘！哎呦，我他妈这词用得真好！”

        为了缓和安琪的情绪，我赶忙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以后再告诉你怎么回事！”我重重喘口气，想岔开话题，于是问安琪：“这么晚了，你们还要出去？”安琪眼睛一斜，不屑地说：“我跟我好姐们出去吃饭！”说完拉起旁边的女生，迈开大步，和我们擦肩而过，被她拉着的女生快步小跑着跟在安琪后面。

        我回头看着她们两个，心中不住对安琪道歉。安琪大摇大摆地走远，她大声对身边的女生说：“今晚多喝点！姐姐我高兴！”这时彤彤松开我的手说：“她好像喜欢你呢，你应该去追她，不要再管我了，我们当初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可是我不想你又错过这一个。”我苦笑着摇头说：“没关系。”彤彤充满怜惜地看着我说：“只要你高兴就好，可是你这样做真的不值得。”我不再说话，想再次拉起她的手，可是她躲开了。我说：“我送你回宿舍。”

        去彤彤宿舍的路显得很长，我嗅着她的气息、她的香味，就感到悲伤。最后，我把她送到宿舍楼大厅，她伸出手来拉住我的手，小声说：“再见。然后转身就走。时隔一年之后，我又傻傻地看着她的背影。我突然大叫一声：“彤彤！”她转过身，疑惑而又默契地看着我笑。我摆手说：“没事了，祝你圣诞节快乐！”她说：“你也是！祝你以后天天快乐！”说完就走上楼梯。在我们就要看不到对方面容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看见我还在原地望着她，就又笑起来说：“以前的日子谢谢你了，也感觉很对不起你，以后你要好好的，再见啦！”

        平安夜过后，我给安琪发短信，告诉她彤彤就要去英国留学，只不过在走之前和我见一面，我和她并没有、也不可能在一起。我还告诉安琪我心里其实还喜欢着彤彤，我向安琪不停道歉。安琪很快回复我，她大度地告诉我不用自责、内疚，她说她知道人的感情是无法控制的，她说她还会把我当哥哥一样看待。

        安琪还是积极参加社团活动，一如既往地和我说笑、打闹。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喜欢过我，有一天我问起这个问题，她说：“都怪你勾搭我，才害得我对你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感觉，不过只是一点点而已！但是那天我看到你和那个姑娘在一起，我就不喜欢你了。我如果喜欢上谁，是因为他能让我开心；如果他再让我伤心，我就会讨厌他！”我羡慕安琪这种收放自如的心态。如果我对彤彤的感情能够像安琪对我那样，我也许会活得开心。可是我做不到，即使我万分努力。

        2009年平安夜，我最后一次见到彤彤。从那时起，我的大学变得平淡、消沉。后来，我曾经几次通过网络找彤彤聊天，可是因为时差的关系，再加上彤彤居然开始认真读起书来，我每一次问候都像寄出一封信，要等很久才能收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