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她走进公园里,顺着树林里的羊肠小道往南走去。之前她一直奔着往西走的那条林间小路进入到公园中心,这两天她开始换了之前从来没有走过的路,发现路径的风景更能填满她的眼目。
天空雾蒙蒙的灰色,她走了十几步看着眼前雾蒙的树林脑海中闪过某一恐怖电影里的镜头,那个灰蒙蒙的无人的森林,但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她看见满目绿色及那被云雾挡住的太阳在林子那头的天空上像羞红了脸的姑娘蒙了一层纱一样挂着。 她从衣兜里拿出手机和耳塞带上,想着昨天早上天空是多么晴朗,那蓝的天衬着绿的红的粉的各色树木花草,满目的美丽都没有舍得让她听听音乐,而今天这个雾色蒙蒙的早上她要听听音乐漫步在林中小路上了。
当优美的歌声顺着耳膜传递她每个细胞的时候她发现她现在不能像以前一样随着音乐起舞跳跃了,虽然那是一件多么让她感到美好与快乐的事,而她现在却不能做,但这并没让她有多沮丧,她想过几天或者过一段时间她一定可以又像以前一样随时都可以起舞跳跃了,她想着。 顺着泥土小路往右拐走几十步又往左走几步走到石砖路上缓慢的走着。她放眼看见眼前雾色咪蒙里树木丛生突然心头略过一种奇妙的感觉,她走到跟前的开着粉色花的树前停下脚步,怔怔的站了几秒开始往后退,这时候她发现刚才那个神奇而奇妙的感觉实实在在的包围了她,那是一种灵魂里透出的孤独,那是她许久寻觅却从不曾遇见的美好意识感觉,那像个精灵在心底独自舞蹈,又像自己在空灵里沉醉,她想到了拉萨,这个她最近一直在琢磨一直在向往着去一趟的西域高原,她感觉自己就走在布达拉宫前空旷的广场上又走在桃花岛里的林木里或者她想到桃花岛的人可能很多所以又想在某一个人烟稀少的牧人的牧场里或者在去往冈仁波齐的路上,哦!这种感觉实在太奇妙了,奇妙的不想回到现实里,不去想怎么去什么时候去这些问题更不去想高原反应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感受,她想继续沉迷于那个奇妙的意识空间里,她又想起了布达拉宫里修行的喇嘛,她突然觉得那些人是孤独的,就像她的现在一样,不,他们比他孤独多了,她这个可能什么都算不上。她又想到其实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因为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为了找到自己修行自己升华自己,而有很多人不说修行和升华,一辈子连自己都找不到,如此一想她又觉得那些喇嘛一定就是一心想着最快的路径找到自己并一心想要升华自己灵魂的人。可他们要经历多少个心无旁骛的时时刻刻日日夜夜最终可能只有极少数的人真正做到灵魂完美的升华?她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的伤感带着些许敬意。她看着眼前轻雾迷蒙里的风景真不想走出这来回的十几步空间,因为从这里看过去的草树花木就连那高压线塔都让她思绪联翩,感觉自己进入了另一个美丽辽阔的人烟罕至的天地里一样。
她沉浸在自己寻觅依旧的灵魂的孤独里,直到那些感觉逐渐从意识思绪里淡去她才从那里走出来顺着石砖铺就的路向南走去。她俩手插进裤兜里,黑色的运动裤配着深蓝色的运动上衣,脚上穿着沾满泥土的红色布鞋,她现在似乎很少主意穿搭形象,她越发觉得一个人终究抵挡不过岁月的洗礼,时光总会在身上脸上神态上留下它走过的痕迹,如果心中空空如也灵魂空虚缥缈外表再多修饰也是一种徒劳。她觉得重要的是内心丰饶思想丰满灵魂清澈,虽然她并不知道如何能够做到这一点,但是她提前履行了不再修饰外表的想法。
她绕过小树林走在宁静无人的小路上的时候想拥抱自己,她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可爱的,甚至有点透着可怜,哦,这让她想起了她十几岁时有人对她说的唯一一次,说她好可怜,那是个比她大二三十岁的老头,她当时很想跟他说:我才不可怜呢。但是她没有说出口,她觉得他可能也不是恶意说出那句话,虽然当时她听着是那么的刺耳,她默默的心里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让你知道我一点儿都不可怜。她好像有一种被人侮辱的感觉,那也是她这辈子印象最深的也是唯一一次当面被人说自己可怜。
而现在,她自己突然觉得自己多少真的有那么一点可怜,当她想到“可怜”这个形容的时候,进入她脑海里的是那些从来都只从她这里索取而从来不曾给与她任何哪怕一点理解的人,那些人每次需要的时候来找她,被帮助过后都又退回去,从来没有一句感激哪怕是一点感谢。她不知道是为那些生命中遇到的人还是为从来都不长记性直至把自己推进更尴尬境地的自己,她第一想到自己的时候可怜这个让她印象深刻的字眼出现在了思绪里。她很想拥抱自己,同时她更确定了自己的灵魂是多么可爱的,虽然她很清楚让自己进入尴尬境地的始作俑者都是因她柔弱的内心和不坚定不决绝不够强大的个性,但此刻她好像也原谅了那些总也改变不了的自己。她不想继续去想,在如此美好的早晨,她想,应该想美好的人事物。于是她脑海里就略过了那些她现在想找到,不通过媒体帮助,可能通过媒体也再难找到的给与过她生命里最大的信任和温暖的陌生而曾经也熟悉过的人们,这时她又产生了一种怀疑和一种失落。
难道那些人都是看走眼了吗?还是都太天真了?还是我根本就不可能是他们曾经所期望的那种人?难道我是被吹大的气球吗?哦!天啊,那可是一件多么悲催的事,不可以的对吗?我不是被吹大的气球,哦,不是,我也许真的缺少了很多那个他们眼中的人该具备的东西,但我是诚实可靠至少人品是好的呀,她想着,吹大的气球这个对形容人来说比较可怕的字眼,又很快被她眼前满目绿色替换了思绪。
她听着音乐俩手插兜走到不宽不窄的主路人行道上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用探究的眼光一直盯着她,她理了理早上特意往后梳的大背头,虽然这让她看起来有点不男不女。难道你是搞不清我的性别而如此的探究的眼光看我吗?哈哈,这有点意思。她想着。
她走在风景里,希望自己是这个风景里的一部分,确切的说,她希望自己化成花草树木或者它们之间流动的空气,她觉得眼前的风景实在太美丽了,她是如此的喜爱自然间的植物,更准确的说,大自然。只要是生长在大地上的植物她都是由衷的爱恋,因此这个不大不小的公园她欣赏了几百遍也不厌倦,她完全忘记了这里只是一个公园,或者她觉得总之眼目所及之处都是花草树木她就不会在乎这里是小区大院还是小小公园,她忘记了走出这里就有的那条有些脏乱的街道也忘了她所容身的几十平米小屋她也忘了早晨起来时就在想这破地方到期一定不住了,也因为什么挡住了眼睛揉了几遍还不好的时候骂出粗话的自己。虽然这个行为一样让她感到一惊,她觉得她身体里住着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什么东西,它总带着颓废的粗暴,她偶尔发现她的存在,每次都让自己吃惊,但是她又不想过多的去想那到底是什么?是另一个自己?不可能,她觉得。所以她也不想搭理也更不想去了解,她怕被影响,她在想。
她走到一座小桥面上的时候想起了刚才想去拉萨的事,她上次想到什么时候去怎么去然后开始在网上看票的时候发现到那里坐火车要好几天,坐飞机觉得很可惜,看不到路径的风景,后来她想到了那里高原据说缺氧会造成头疼的时候她就不敢接着往下想了,她觉得自己肯定不能去,或者不能一个人去。她想起小时候经常不知什么原因的头疼,父亲对她说,就是学习太努力用脑过度造成的。她当时听起来觉得很滑稽甚至觉得父亲是在敷衍她,但是她确实没吃什么药后来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疼了,但是那个疼过的记忆让她还是不想再去经历那样的疼痛。她思索到这里又觉得无形的恐惧在无形之中影响了她多少事,也改变了她多少人世路,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很勇敢过,或许这就是她如今过的并没自己想的那么如意的主要原因,虽然她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她走到公园最西开始往回走,从一个往北延伸羊肠岔路口走进矮小的树林里,她想着美丽的地方游荡的自己是多么的清闲自在,但隐隐觉得哪里有那么一点不舒服,是的,她现实中生活的并没有那么自在舒服,她想到自己几天前因为自己的骄傲丢掉一个这时候已经在工作了的机会,她开始想自己哪里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莫名其妙的她又想起了让她不堪回首的整个最好的青春年华,被摧毁的青春年华。她无论怎样回想,那都是上天硬要给她的惩罚,用她最容易抓住的软肋,利用她那颗透着傻气的天真柔弱带着愚蠢的善良的内心。她怎么样去反省自己所有所作所为都觉得十分断定那就是上天特意摧毁她的一段时光,他为了多少给与弥补让她的女儿来到她生命里面,而剩下的那段时光是纯纯的摧毁。而如今身体里还有残留那些时光留下的毒素,她在想,我一定要把它彻底清楚而后快。好像那段岁月毁掉了她的整个人生一样。然后她又想起自己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确切的说,她没有爱过哪个异性,在她成年以后的二十年里,有些人可能从她生命的湖水里蜻蜓点水搬略过,她或许喜欢过一些人,或者那么几个人,她觉得那些人很美好,但很快就从她的生命里消失,她唯一最长的一段恋情是小时候认识的一个同学,喜欢了三年,那段恋情也没能给她留下太过美好的感觉,或者可能也只是她那么喜欢过,后来逐渐又从她心里淡去了。她觉得自己多少有点问题,跟别人不一样,是的,她从小就觉得自己很不一样,所以骨子里透着一股难以自制的清高,同时也带着模棱两可柔弱。她其实很少真正看上谁,逐渐的她也觉得没有人需要她看上。她极强的好胜心总是配不上她不够坚强而强大的意志,同时她那模棱两可的柔弱的天真也总是把她拉进一个个尴尬的境地,她屡次不鲜的感受它带来的后果而无法去改变自己。因此当她同情别人或帮助别人的时候总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而似乎不自知,她觉得那都是上天注定的事情。也许她不想思考,思考让她烦累。曾经她的家人说过,如果不是命运让她结婚,他们觉得她应该是一辈子不会结婚的人。她的家人说的好像很对,确实是命运的安排,因为她连那个心情都没曾动过。她想着。如今上天也好成全了她。
她经过羊肠小道走到水泥大道上,东边有一座十几米高的观音佛像,她走过去,毕恭毕敬地在佛像前跪拜,她担心弄疼受伤的腿,跪下去的时候很是小心磨蹭。拜完三拜,她顺着佛像底座往东走到佛像西南边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年少时的梦想,霎时觉得那个梦想实现起来其实也并不难,但接着她就想起她生命中的几个于她从来没有任何帮助和支持却因他们的几个半路干涉改变的人生轨迹心里略过一丝厌烦的寒意。人,是最大的障碍,她想着。(虽然她现在根本没有具备实现那个梦想所需的一切其他条件)但是她并没有更多的恨或遗憾,来这个世界有的人是为了还债有的人是为了要债,这就是命运吧。她安慰着自己。那些过往她早已不再过多去回忆,同时她的情感也不再那么敏感。对于很多事情她似乎变的超然的默然。
她原路返回,经过那个桥面的时候又看见桥下的水面上铺满了白色的泡沫和着柳絮还有树草残叶,她觉得把它们清理掉该多好,但这不属于我,我在这里没有任何什么事情可以去做,除了享受这里的美和安静。这时脑海里又略过她那个遥远而美丽美好的巨大的梦想。如果……她没有往下想。
她走下来,看到刚才她往西走的时候路上看见的那个拄着拐棍的人还在慢慢走着,她侧眼瞟了一眼,那个人好像也没那么面目可憎,她又抬眼看看对面走来的男男女女,好像也都面目和善没那么面目可怖。她好像从自己漫天飞舞的思绪里回到了现实,她心情轻松了起来,耳机里传来欢快的音乐。
接下来,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她想着,放快了脚步向她所住的公寓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