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冬天安徽下了两场大雪,老家桐城的那座破旧的老房子扛住了风雪,依旧挺立。那座老屋,比我还大一岁,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后,房子就空了,几个姑姑时常会回去看看,顺便给留在老房子里的一只老猫喂食。
那只母猫,我小的时候就在家里了。那时候,每年过年,所有的亲戚都会聚在老房子里,炸圆子、烤山芋、磨豆腐,烟囱从早到晚都是冒着白烟的。一有饭菜端到桌上,那只猫定会比我们先尝到菜的味道,吃饭时,她就在桌子下面绕着每个人的腿打转。我们一大家子人,大人、小孩和猫,围在厨房和饭桌,吃饭、喝酒,唱着黄梅小调,聊着人生虚无。
那座老房子里,爷爷奶奶一生养了六个儿女,那么贫穷、那么重男轻女的年代,给每个孩子都读了书。我大姑姑,恢复高考制度那年,开始在家准备考试,而那时女孩子不做工挣工分却在家看书,是要被人指责的。我奶奶,对外说,我大姑姑生了水痘,不能出门。就这样,瞒着所有人,大姑姑顺利考上了医专并成了一名医生。
而奶奶自己,是不识字的,唯一认识的,是她的姓氏,繁体的“龍”字,一笔一划,清清楚楚。她待人好,邻居来借米,她用量米的升子舀了满满一升,堆的高高的借给别人,别人来还时,奶奶把米用手摸平了,甚至还给人倒回去一些,说只要还这么多就可以了。她从未与晚辈说过什么大道理,但是我父亲他们敦厚温和、与人为善,我想这就是原因吧。
相比养一条看家狗,农村的家家户户是并不喜欢猫的,那时候还没有撸猫的说法,而在大家的认知里,猫是养不熟的,哪户人家有吃的就会去哪里。可是老屋里的这只猫,在家里待了十几多年了,如果按照人类的年龄换算,也算的上是耄耋老猫了。奶奶生病去世的那阶段,那只猫也不见了,家人猜想是不是也在哪里老死了或者去了别人家。后来,奶奶身后事忙完后,三姑姑去老屋收拾东西,那只猫又突然出现了,在姑姑的脚边蹭来蹭去,叫声也很是凄凉,姑姑说,猫已经太老了,经常走着走着就倒在了地上,要把她慢慢扶起来,才能站立然后继续行走。
没有人知道在奶奶最后的那段生命里,老猫去了哪里,而我宁愿相信万物都是属灵的,她应该是去送了奶奶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