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西藏史系列——通俗西藏史《吐蕃王朝》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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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的神话和神话时代的西藏
返老还童的赞普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上丁二王”之后,吐蕃又经历了“中列六王”、“八德王”和“下赞五王”。
这段遥远的记忆中,充斥着迷雾。“中列六王”、“八德王”和“下赞五王”几乎没有史料记载,这导致我们难以知道,他们身上都发生过哪些或喜或悲的经历,他们是贤德还是昏庸,快乐还是痛苦。
我们唯一知道的便是,苯教依旧占据着信仰的高地。但佛教试探的触角,已经开始伸向雪域高原这片神奇的土地。
“下德五王”中的最后一位赞普拉妥妥日年赞,六十岁之前的日子,就像流水一样了无痕迹。但有故事的人是不会永远沉寂的,就在他六十岁这年,发生了一件神迹。
我们之前讲过,西藏的空中运输很繁忙。之前就曾经掉下过一个天神(天上掉下个赞普来!),成了吐蕃有记录的第一代赞普——聂赤赞普。
上次是客运航空出了问题,这次倒是没有掉下人(神)来。而是掉下来的一件货物,准确说是掉下来一个保险箱。
据说,当时拉妥妥日年赞正在雍布拉康闲坐。突然间,仙乐弥漫、祥云开阖。云蒸霞蔚间,霓虹与鲜花坠落如雨。在诸般祥瑞之中,一个宝箱从天而降。
史料记载,这只镶着珠宝的铜箧从空中落下,直接砸在雍布拉康的屋顶上。这种大场面,估计把拉妥妥日年赞也吓得够呛,还好掉下来的不是炸弹。
当拉妥妥日年赞亲自上前打开了宝箱盖子,顿时霓虹映射、霞光夺目。等到霓虹散去,众人只见宝箱内,赫然立着一座佛塔。
这座金塔的形制,史料上没有记载。但有的史料记载了它的高度,“一肘高的黄金塔”(一肘高约为50厘米)。
金塔之下,还压着一些宗教典籍。打开这些典籍,大家面面相觑,典籍是用一种谁都不认识的文字书写的。
这时天空中雷音滚滚,“自兹当五世,始晓此事”。神谕说的很清楚,你们现在水平太低,还读不懂这些宝物,五代之后,就明白了。
这个莫名的吉兆,把拉妥妥日年赞弄得摸不着头脑。但他坚持认为这是件好事,于是他恭恭敬敬的将宝箱珍藏在雍布拉康里,日日勤加供奉,并取名为“年波桑哇”,意为“玄密神物”。
因为妥善保存了佛教的“玄密神物”,拉妥妥日年赞得以返老还童。他本来13岁便接过赞普之位,经过几十年的岁月剥蚀,已经是一个垂老之人。
但自从打开宝箱之后,他身上的时光开始倒转。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又活回去了,成了一个少年。这段扭转的时光又持续了60年,直到他120岁时,才安然逝去。
拉妥妥日年赞去世后,这件事情还没完。因为妥善保管了佛教宝物,他升职成了普贤菩萨的化身。
在后世教法史料中,拉妥妥日年赞120岁的寿禄就干了两件事,保护佛宝和返老还童。
传说讲完了,不过从那个角度看,都有后世佛教徒演绎的感觉。
因为,身为佛祖,你怎么能乱丢东西呢?
唐僧便曾这样教育至尊宝:“哎呀!悟空你又顽皮!我叫你不要乱扔东西,乱扔东西是不对的。月光宝盒(宝箱)是宝物,乱扔它会污染环境,砸到小朋友怎么办?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嘛!”
所以,佛祖你也不能乱丢宝箱嘛!再说了,你都是佛祖了,这提前量打的也太多了吧?一下子就提前了五代,三百多年。
拉妥妥日年赞的时代,藏历纪年还不算完备。导致他究竟处于什么年代,学界还有很多争论。不过通常意义认为,他是公元4世纪(公元333年)时期的人,大概相当于汉地的东晋时期。
直到公元7世纪松赞干布时期,吐蕃出了一位著名贤臣吞弥·桑布扎。这位桑布扎贤者去印度留学归国,请出了珍藏在雍布拉康的佛宝,才辨认出这些梵文写卷是佛经《宝箧经》、《百拜补证忏悔经》、《十善法经》和《诸佛菩萨名称经》,后代称其“佛法四宝”。
当然了,后世对于宝箱中放置经卷的名称,记载各有不同。但都承认,这些都是些佛教的典籍。
据说藏历纪年方式,在公元前一千年便已经出现。最初是根据月亮的圆缺来推算年月。这种纪年方式可能相对比较原始,所以我们经常能够在史籍中发现,某一个历史名人的年代最多能够相差几百年。
几百年过后,雍仲苯教徒成为西藏信仰的主体,藏历纪年开始采用苯教的纪年方式。但苯教被赶出西藏核心地区后,大量苯教经典被毁,导致现代已经很难弄清楚苯教纪年的原貌。
松赞干布和唐朝通婚后,藏历纪年受到了汉地纪年方式的影响。引入了汉地的天干地支纪年方式,其中地支(子丑寅卯和十二生肖)和汉地完全一样,但天干(甲乙丙丁)被改为五行(金木水火土)和阴阳相配。
这样配合后,藏历也和汉地农历一样是六十年一轮回,不过汉地称为“甲子”,而藏地称为“绕迥”。
什么东西都是从天而降,这件事本身就透着诡异。
于是在《青史》(廓诺·迅鲁伯所著)中,有意无意的透露出这样一条信息。
“因为当时的苯教崇尚天空,所以从天而降之说是出自苯教口中。实际上,这些佛教法物是由班智达洛生措(慧心护)和译师黎第生带到了吐蕃。”
这就能看出来了,从天而降都是忽悠。这其实是印度(天竺)佛教势力,对于吐蕃的一次试探。但苯教势力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尤其是这时候,离创造藏文的吞弥·桑布扎出生差不多还有三百年呢。
吐蕃文明发展到这个阶段,不可能没有文字使用,那能够使用的只可能是象雄文。结果,这些佛教僧侣背着梵文经典来吐蕃传教,谁知道你是干啥的呀?!
不过拉妥妥日年赞的处理方式很巧妙,估计对于苯教的强势他也心有忌惮。但西藏没有宗教信仰是万万不行的,那只有找另外一种宗教替代苯教。
这种手段可以称为革新,而不是革命。革命肯定是不行的,革来革去,不定把谁的命革没了,止贡赞普这个倒霉孩子就是先例。
所以,拉妥妥日年赞很有可能是曾经试了一下,发现真不行。立刻决定把佛经保存起来,以后再说。这一放,就是三百年。
佛教翻越雪山的第一缕晨光就这样熄灭了,不过因为拉妥妥日年赞保护了经典,可能也保护了传教的僧侣。他被后世教法史料作者们所钟爱,成了普贤菩萨化身,返老还童、黑发复生,妥妥的又活了60年。
后世众多的教法史料,一直存在一个问题。这问题,并不是作者们着力渲染佛教的玄妙和因果报应。毕竟这些史料的作者都是历代高僧,所以写史有倾向性也是人之常情。而是,对和佛教无关的事情,统统没有兴趣,基本都不涉及。
拉妥妥日年赞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在教法史料中,他除了这两件事,仿佛就没做过别的事情。
其实,在他身上至少还有一件事值得记述,这就是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和藏医有关的记载。
藏医作为藏族本民族的文化遗产,经过了漫长的发展过程。苯教在期间,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按照鲁迅先生的理解,“中医起源于巫术”,虽然鲁迅先生的意思,可能更多的是贬义。但不可否认,中医(藏医)确实带有神秘主义的色彩,很多时候是披着宗教外衣的仁心圣术。
因为大量的苯教传承被毁,现在藏医缘起的情况也基本散失了。但保存下来的苯教典籍中,依旧保留着只言片语的医术记录(后世佛教寺院也是藏医的主要传承场所)。现在有些藏药依旧采用传承千百年的炮制方式,这其中仍能看出最初的宗教色彩。
在藏医的史籍中,记载着拉妥妥日年赞时期,印度的阿育吠陀医学,开始正式传入西藏。据说,有两位古印度医生,一男一女,在西藏坚持行医24年后才返回印度。
拉妥妥日年赞十分欣赏他们的医术,亲自接见了他们。为表感激,还将一位公主嫁给了那位男医生。吐蕃公主所生的男孩,取名为董格妥觉。
那时候,是没有医学院教育的,医者都是子承父业。这个名叫董格妥觉男孩,也继承了父亲的医术,成为了拉妥妥日年赞的御医。
这是西藏历史上第一位有记载的宫廷御医,而后这个名医世家带带相传。据传说,公元八世纪末期,藏医奠基人宇妥宁玛·云丹贡布也是其后裔。
他所撰写的藏医专著《四部医典》,是足以媲美《黄帝内经》的伟大著作。
正是因为拉妥妥日年赞曾接见过印度阿育吠陀医学的传人,便有人认为藏医源于印度。
这种观点其实非常片面,古代医学带有极强的地域性特点。在中国境内,各民族都传承发展了自己的病理体系。例如、汉族有中医,蒙族有蒙医,藏族有藏医,苗族有苗医。
你很难想象一个古代汉族医生,能够顺畅的在西藏行医。因为气候条件、生活特点迥然不同,甚至草药长得都完全不一样。这叫你如何能将中原的医学理论,生搬硬套在藏族身上?
最后,我说一个藏医有趣的例子。在西藏,因为多食用动物油脂,而茶叶尚未传入之时。治疗消化不良,医生们最常给病人们开的方子是——白开水。
真是“价钱不贵量又足,喝下去立刻见效!”
这种具有十足本地特点的药方,又怎能是生活在热带地区,常吃素食的印度人能够想出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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